多少爱恨,生死一瞬(85)
我盯那小丸子,师兄趁我不备,抓我喉咙,硬把那颗丸子塞进我喉咙,我咽啊咽,咽到肚子,全是一片火辣辣,这到底什么玩意?
“这是师父走遍昆仑才炼出的千花滴露丸,本来是留给自己驻颜百年不腐的。”师兄看我脸红通通,舌头都吐出来,才有点将信将疑:“吃了灵药,你就给我乖乖地运气调息把身体补回来,再别去找他了。”
“别说傻话了,师兄。”我拉着师兄手,贴在自己面颊,凉殷殷得舒服,想起以前用陷阱把这么强悍的师兄吊起又朝他扔小蛇,就——好想笑;闭上眼已经觉得好幸福。“等我真气耗尽那刻,你答应我,别哭……”
“说什么鬼话!”师兄果然拉起我脸皮,劈头把我暴拧一顿,“要死还不赶紧去?去吧去吧,我和师父都白养你白疼你了,你除了那男人你还知道什么?三年前他就该去死,你散尽功力救他,也救不回一个活人!”
我被师兄打得鼻青脸肿了,还是嬉皮笑脸,如同玩笑:“师兄,这世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那时我知道我一人是救不活他的,我散尽功力也只因明了你终究忍不下心看我死,最后还是会出手相救,你果然救活了他,也果然失去了所有内力,到现在,连最拿手的点穴都好象给人挠痒痒,亏得教父还肯配合演出——”
师兄总老狐狸一样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神,暴怒。
晚饭罚我禁闭思过。想不明白自己哪错就不准吃饭。
师兄是大坏蛋。
那之后,一直在下雨。
从新建的家族大楼里走出来,肩膀已经全湿了,松开领带,有点想念起大太阳的酷热。威威远远一路小跑,手里高高举着份文件,“还有一份没批!少爷少爷!”怕他了,我钻进车里,吩咐司机往前开。
雨点打在窗户上,刷过一层又一层,嚼着糖果,我看窗户外的景色一瞬而过。
很想去看大海。去看看遥远的过去。在我和他的小时候,也来过海边,我还记得他辛苦堆起的沙砾城堡,被我一脚踩得稀巴烂,他当时露出的是什么样的眼神?怎么可能还记得。真是笨蛋,你面前就有个城堡里的王子,求求我吧,我会带你去真正的巍峨城堡。
他始终没有求我。
车子停在远处,我一个人脱条外套,卷起袖子,露出两条瘦骨嶙峋的胳膊,慢慢真正开始堆砌城堡的形状。
好像活面一样小心揉着沙子,静悄悄忙活,先打地基再砌城墙,塔要尖尖,墙要高高,让静谧的雨彻底围绕整个世界,让童话渐渐变成真实,我甚至期待自己能点石成金,把这孤陋的小沙丘刹时闪闪金光,怎么可能?
就算离海岸再遥远,不断不断,下雨,刮风,沙砾四散,摇摇欲坠。
我固执地揉着沙子,已经不在乎倒塌,就算结果注定,起码过程曾经掌握在自己手心,我无非在坚持的是要用自己的双手坚持住自己的梦想。
这三年,我已经很累了。
殷红的血液从鼻腔涌出,滴落在我的城堡上,真是不祥。
威威又打电话催我时间到了竞标开始了,我关上电话,脱了外套,上床陪他躺了会。我们的呼吸平稳而深沉,近似酣睡。月亮露出了小半个脸,今晚是个上弦月。
我搂着他的肩膀,把脑袋和他搁到一起,他的颈子上有碗口一样深刻尖长的疤痕,好象他才是个碗,被不幸划了一整圈,应声破碎。可怜的家伙,我心里升出的感情,虽然冰冷但确实怜惜,当很多感情都堵在一起苦于没有发泄管道,人就总是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
我温柔地侧身好方便拥抱他,这是我能做的全部了。一只胳膊耽在他胸膛,一只胳膊抵着他肩膀,抢着一个枕头,快把他挤掉下去。
但他睡得如此深沉。简直到了对我无动于衷的地步。
这种冷冰冰的温存,已经是老天能给我的全部。当三年前,他在我面前应声而碎,到底怎样才能粘补贴合回一个完整健全的他?所有医生都说救不回了,我想通了脑袋,我用沾满他血的手抱紧自己脑袋,我所能想到的也只不过是拖延,用耗损我的生命来拖延他离开的时限。
我轻轻扳过他的头颅,当他平稳地呼吸,没有生命的热情只是平稳,忍不住,深深吻他。紧闭的眼睫,白纸一样的脸色,瘦到凸出的锁骨上疤痕密布,这样的一个人,不再计较过去如何总总,当每次吻他都在希望他能睁开眼睛,虽然朦胧但一定清醒,虽然不信仍然相爱,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吻醒他,终于成为拯救高塔上公主的白马王子。
“为了我,你必须活着。”我用鼻子蹭蹭他的脸,他的眉,他的耳朵,虽然缓慢但我很认真,这样在他睡着的时候也会梦到我,很久以前我就该这么做,但为了各种理由我一直没有,是我自己放弃了跟他一起走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