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爱恨,生死一瞬(67)
他说起自己生死,无动于衷。我还在为他在意什么?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也还在自不量力要去做什么保护不保护的可笑努力吗?
我啊我,你啊你,真是两个傻瓜。
“我从开始就没想过杀你,只是我太任性,是啊,我就是这么任性,所有人爱着我的时候,我闹死闹活,但大家都想我死的时候,我就不要去死,我不要随随便便就给你们像掐只小蚂蚁一样弄死,我这么骄傲我这么狂妄我这么自以为是我为什么要去死?我不是女人,这也不是演爱情大悲剧,让我跟别人一样演?我不高兴,我不要流俗我跟平庸绝缘,你不知道我是这种没心没肺的人?”
“我真不知道。”他一个字一个字说。
然后,他拔枪,电光火石,就对我额头。
所有其他人立刻拔枪,对着他,师兄要挡我面前,我狠狠抓着师兄胳膊,不准他动。我直视秦展双眼,我本想继续出言刺激,师兄这时果断出手点我哑穴。
秦展的眼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里面没有希冀没有欢乐没有光明,这样的他,却对自己无动于衷,这是多残忍。
“陪我一起死?”他邀我,声音温存,恍若往昔:“念念。”
“我不爱你我不恨你,我们用不着一起死。”我朝前冲冲,恶意顶着他枪口,只差叫嚣有种你就开枪啊!
在就一秒或很长时间。
“但我恨你。”他一脸无所谓垂下枪口,他一点不害怕扔掉枪,“我怎么能不恨你?——”他挪开步子,他朝外面走,他就一点不在乎擦过我:“因我是这样的爱着你。”这,只有我一人能听见。
——这个人,这个人,该死。我早就知道他该死,但我下不了手。我也不准别人下手。
师兄扶我坐下,其他人或散或守卫,我靠着椅子,今晚的水晶灯特别耀眼,我仰起头朝向光辉灿烂的它们,露出我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
“把药吃了。傻瓜,你犯病你还敢强撑!”师兄原来是给我端水,他把药放在我嘴边,他说话还是那么没人情味,冰山一样的棱角从没见软化过,真的很想见见他被教父围追堵截终于收服的惨样,可惜可惜。
“啊!——”我大叫一声,吓了旁人一跳。
师兄没被吓到,扑克脸要笑不笑,“少作怪,死孩子,敢不张嘴我就撬开——”他真捏我下颚就撬我嘴,他这么神速利落以致我都无法反应,再熟练地一合一仰果然是世界名医风范。他拿出洁白手帕堵我额头,竟也满溢消毒水味,我快被熏死。
就算想笑话一番,但咽了口唾沫,却真怕他掏出手术刀,在我身上利落钻两个大洞,我笑笑看我的好师兄,“师兄,你还是那么凶——”
他不笑,忽然掉了手帕,忽然抱着我的小脑袋,再也不能冷冰冰:“小念,你说等你大了要跟我一起带着美女环游世界,你现在大了,我这就带你去。”
“师兄,没用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看那美丽耀眼的光明四射的光芒,我脑袋搁在师兄怀里,渐渐合上眼睛:“心碎了,再怎么补都没用。”
“我闻啸天说要救的人没人敢不活,你存心砸我招牌?”师兄打横抱起我,他一向高大有力,我却有点丢脸。“你敢死我剥你皮泡福尔马林!”
师兄抱我走出这里,我的家,我的城堡,我的宿命,我的囚牢。
灯火灿烂,全被抛诸脑后。靠着师兄的肩膀,我浅浅呼吸,在冷冷的空气里都化做了白。
在下最后一个台阶时,师兄微微停顿,好象下了多大的决心,他说:“不要回头。不要看二楼的窗台。”
我看了,我回头了,我抬眼正对着二楼的窗台。就像别扭的小孩总不听大人话才招来一大堆麻烦一样。我遥遥视着遥遥窗台。
那里,只有一点烟火,一个男人在月下的稀疏剪影。他或许在望我。我正离他远去。正如那晚,已经远去了。那个影子深沉尖削、慢慢地开始温存和软化、而极度有魅力,如果我愿意,这个男人是我的——他抽的烟是什么牌子?我想不起来,我真想不起来,假如你爱一个人,你应该记得住他抽的是什么牌子。我现在只记得他吻我的时候,非常甜蜜。
“把手给我,我们会离天堂最近。”黑夜和心痛里,我呓语,趴在师兄肩头,望那剪影离我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一直在看着你,在你面前他把药扔掉却把药放在我看得见的地方,他的骄傲已经输光,虽然他跟瑾一样都不是好东西但他救我就是救你。”师兄沉着碎碎念我:“只是你这小混蛋什么都装不知道,你后悔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