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蛮荒三部曲之二)(488)
白日当空,苍梧树火重又猎猎高窜,天地犹如一个巨大的炼炉,比之先前竟似又更炎热了几倍。
拓拔野收起神钟,唇干舌燥,喉咙中直欲冒出烟来,衣裳紧贴着肌肤,渗出一层白白的细盐,汗水方一流出,便立时蒸腾。白龙鹿更是燥热难耐,半吐舌头,赫赫喘气不已。
调息片刻,见经脉已基本无碍,拓拔野再不耽搁,重又封印白龙鹿,踏足御风,冲天飞起。
御风术顾名思义,乃是借助风力,扶摇直上,越往上飞,狂风鼓荡,通常飞行的越加轻松。但这苍梧之渊极是奇怪,风向千变万化,忽东忽西,忽上忽下,身在高空,就象是激流中的飘萍一般,跌宕翻转,极难控制方向。
所幸拓拔野腹内有定海珠,又深谙借势随形之妙,在风向中飘忽旋转,飞得倒也并不吃力。
低头俯瞰,那广袤荒凉的原野上,雄岭起伏,形态各异,一直朝南绵延到更远处的沙漠,数千里苍茫大地,火焰闪耀,有如阡陌纵横。朝北远眺,极远处,碧波粼粼,连天闪耀,竟是浩瀚大海。
他听蚩尤说过三天子之都的经历,对此处的地理地貌略知大概,知道南边当是九黎山野,北边便是苍梧崖岸。苍梧树擎天而立,九大树枝盘旋突入大荒地表,乃成九嶷火山。只要能找到三天子之都的方位,自然便能寻着被息壤神土封住的天幕裂口了。
当下便将那遥遥横亘的苍梧树干与海岸线交相对应,计算出三天子之都的位置,继续朝其上空猎猎飞去。
只是那碧天无穷无尽,高不可测,他乘风直上,飞了约莫四个时辰,眼见日头西移,天色渐暗,也摸不着天幕的半点边儿,更毋论什么裂口、缝隙了。
狂风益猛,寒冷彻骨,下方又渐渐堆涌起厚厚的云层,惊涛急浪似的汹涌翻腾,被夕阳映照,万里金光灿灿,壮丽非凡。
眼见白日将尽,一无所获,拓拔野心下又是失望又是焦急又是恼恨,也不知眼下天帝山上情势如何?姬远玄是否又纠集鬼国妖孽作出了什么惊人之事?蚩尤、烈炎等人会否被他蒙骗暗算?
越想越是心乱如麻,一日一夜未曾歇息,经脉尚未完全恢复,飞行了这么久,早已精疲力竭,虽不甘心,亦只好御风下掠,待到明日再继续寻找出路。
回到地面,夕阳已沉,漫天晚霞如火如荼,和苍梧树火连成一片。拓拔野既饿且渴,却寻不到可饮之水,更无任何食物,只得又斫下苍梧花果,聊以充饥。
到了夜间,气温骤降,冷风彻骨,龟裂干涸的大地结起一层银白的寒霜。拓拔野化霜为水,连喝了几捧,遍体清凉。
过不片刻,天空中雪花飘舞,越来越密,渐渐变成鹅毛大雪,天地尽白,银装素裹,惟有那苍梧树枝依旧红光吞吐,火焰熊熊。短短不过两个时辰,竟像是从盛夏陡然转入严冬。
将近半夜,彤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雪转化为冰风暴,冰雹夹杂着酸雨,纵横飞舞。突然刮来一股龙卷风,呜呜呼啸,所到之处,冰雪、乱石、黄沙……重重飞旋,摇曳冲天。
四季气象竟全混杂在了一处,相交肆虐。
拓拔野这些年遍历大荒,也不知去了多少穷山恶水。原以为至为变化莫测、诡奇恶劣的天气,莫过于皮母地丘之中。今日才知比起这苍梧之渊,波母之丘简直有如天堂了。
当下重又藏入两仪钟内,不管外面风雪冷暖,自行闭目养息。
翌日清晨,烈日如烤,天穹湛蓝,大地龟裂如昨。炽热的狂风中满是硫磺、焦臭之气,那一切风暴雨雪仿佛只是一个幻梦。
拓拔野歇息了一夜,又吞服了十几枚苍梧花果,精神奕奕,当下重又御风飞天,寻找那崩裂的天幕缝隙。
一日之间,天气依旧瞬息万变,时而旱热难耐,时而狂风暴雨,时而冰雹呼啸,时而大雪纷扬。他扶摇飞翔了整整一日,饱历炎凉,仿佛穿行了春夏秋冬、地北天南,最终却又是无功而返。
此后十余日,日出月落,早起晚归,奈何天高万里,永不可及。飞遍了数万里碧虚,竭尽所能,上下求索,仍是一无所获。
每过一日,拓拔野心中的绝望焦怒便增加一分,残存的侥幸之念也越来越少,待到二十日后,已是从未有过的狂躁愤怒,胸膺如火山封堵,随时都欲喷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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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半夜,又是雷电交加,风狂雨骤,他正盘腿坐在两仪钟内调息,突然觉得大地剧烈震动起来。
收起神钟,但见黑紫艳红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头顶,万千闪电如银蛇乱舞,咆哮地猛烈撞击地面。
炎风飙吼,四处地缝交相迸裂,急剧扩大,只听轰隆连声,万千道赤红的火舌齐齐猛烈喷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