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记(12)

作者:树下野狐

汹涌翻腾,时香时臭。

雾气太浓,山壑又深不可测,我看不清下面究竟有些什么。纵声长啸,声音在深壑间滚滚回荡,却始终

无人应答。

我微觉失望,正想到别处探寻,忽然听见渊底传来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象是有人在垂死呼救。

难道她这些日子不见踪影,竟因被困在了这里?我心中大凛,贴着陡峭的崖壁往下冲去。

风声尖锐,激啸刺耳,到处是翻涌的浓雾,什么也看不清,我只能凭借着意念与听力的感应,本能地穿

掠腾挪,闪避开迎撞而来的坚岩利石。

也不知往下冲了多久,怪味越来越浓,那声音也渐转清晰,象是女子,又象是孩童,分不清是不是那紫

瞳少女。

一阵大风刮来,雾霭纷扬,视野顿转清明。我猛吃了一惊,从未见过这等奇诡的景象。

下方数百丈处,是滚滚如沸的湛蓝水面,纵横各数百丈。无数的气泡一串串翻涌冲破,掀卷怒浪,蒸腾

为雾。

中央长着一株巨大的榕树,高约百丈,枝繁叶茂,被狂风刮卷,须叶乱舞,喷薄出万千簇青紫色的烈焰

。相隔这么远,热浪仍汹汹扑面,刺得我难以睁眼。

在那枝叶繁密、怒火喷舞的榕树顶端,急速飞旋着一个黄铜药鼎,内刻太极图案,药丸乱滚;鼎下则逆

向急旋着一个白金八角炉。

铜鼎、金炉的环耳各扣着八股粗如婴臂的混金锁链,遥遥锁钉在四周的崖壁上,绞旋到了极处,便双双

反向抛弹、旋转,激撞起更加猛烈的火光。

这些倒还罢了,最诡异的,是在那白金八角炉内,竟坐着一个不到六岁大的男童,双腕、双踝全缠锁着

混金铜链,脖子上戴着玄冰铁枷,双肩琵琶骨还被两条铁钩穿过,浑身火焰窜舞,不断地发出凄烈而黯哑的

惨呼。

我见过的酷刑不可胜数,更曾亲手折磨仇敌,极尽残忍,但从未见过有人这般凌虐一个孩童,惊骇之余

,心中油然生出同情与愤怒。于是毕集真气,急冲而下,挥出一记气刀,奋力猛劈在金炉的混金锁链上。

只听「当」地一声剧震,火光爆舞,我竟被气浪反抛出几十丈远,半身几乎全都酥痹了,那混金锁链却

巍然不动。

炉内的火焰熊熊高窜,那男童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但任凭炉火如何狂猛,身上却似毫发无伤。

我又惊又奇,问他是什么人,被谁锁在这金炉之中。他却避而不答,喘着气反问我是谁,究竟有没有能

耐砍断锁链,将他救出;如果没有,就快快叫别人前来相助。

我被他激得怒气上冲,哈哈大笑:「如果连这几条铜链也斩不断,我共工又何以配称乔家男儿!」毕集

浑身真气,又是接连几记气刀挥斩在铜链上。非但没能劈开分毫,反倒震得自己虎口迸裂,气血翻涌。

「你姓乔?」那男童止住惨叫,斜长双眼闪烁出奇异的光芒,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连声音也变得古怪

起来,「这几记气刀是谁教你的?你祖上是谁,叫什么名字?」

他说话的神态老气横秋,和浑圆白嫩的脸容极不相称,我隐隐中虽觉得这男童很不寻常,当时却未曾多

想,傲然道:「这气刀是我姥姥独门所创,就算告诉你,你这小娃儿又知道什么?」

「是了,蚩尤!」那男童的脸色微微一变,突然哈哈大笑,「你是蚩尤和冰夷的儿子!你的姥姥是乌丝

兰玛!」

我心中惊疑更甚,大荒中知道我身世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在彩云军将士面前,我也只自称共工,想不

到这乳臭未干的六龄小儿不但知晓我娘和姥姥的名讳,还知道我隐秘的身世,顿时生起杀机,喝道:「小娃

儿,你到底是谁?」

「小娃儿?你叫我小娃儿?」那男童笑得眼泪都涌出来了,喘着气,咳嗽道,「我是你姥姥的老朋友了

。我叫……我叫『玄婴老祖』,你姥姥没有告诉过你么?」

我反复追想,从未听说大荒中有这么一个人物。他见我将信将疑,又说:「嘿嘿,我退隐江湖已近六十

年,又被困在这里十五年,你不认得我原也正常。但我对你姥姥、你娘、你舅舅,还有你爹的事情,全都了

如指掌。」

烈火狂舞,烧得金炉灿灿闪光,他坐在其中,周身彤红,双眼也仿佛跳跃着两团火焰,一口气说了许多

关于姥姥和我娘的往事,其中一些我曾听姥姥说过,另一些虽然闻所未闻,却也不象他信口胡编。

更何况这榕树火焰极为狂猛,如果他不是水族前辈,受这等折磨炼烤,早就化成了灰烬,又怎会寸肤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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