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Ⅰ迷失银河(58)
“丁大哥,看来它和海豚一样,喜欢救人呢。”玄小童伸手抚摸着鱼龙的脊背,又惊又喜,拉着我骑到了它的背上。
鱼龙对我们果然没有丝毫恶意,欢鸣着摇曳长尾,突然高高地跃了起来,直冲湖里。
我猝不及防,猛地呛了一大口水,还没回过神,它又己经破浪而出,腾空高跃。
周围水浪四涌,又有数十条鱼龙欢鸣着跃出水面,随着我们忽上忽下,似乎在一同嬉戏玩耍,为我们巡逻开道。
我很快掌握了鱼龙跳跃的节奏,出水时立即大口呼吸,入水前抢先闭气,颠簸冲跃,越来越惬意自如。玄小童更是欢呼尖叫,玩得不亦乐乎。
鱼龙领着我们穿过湖面,游入岸边的原始丛林。那些不知名的树木棵棵高大粗壮,密密地矗立在湖水中,垂着榕树似的根须,随风摇曳。枝叶繁茂,连绵十几里,遮住了大半个夜空。
鱼龙突然朝下深潜,摇曳着穿过水底纵横交错的树枝与根须,不时地浮出水面,让我们调整呼吸,又继续朝前游去。往前游了十几分钟,突然在水底停住了,翻身将我们甩了下来,绕着我们吱吱尖叫着游了几圈,随后领着鱼群游走了。
我心里有点儿忐忑纳闷,这些鱼龙似乎能通人性,不知为什么要带我们来到这儿?
正想游到水面透透气,眼睛一转,瞥见前方不远处的湖底,大吃一惊,湖水猛地灌入口鼻。
湖底竖插着一排排的棺材,墓碑似的矗立在清澈的水里。那情景就和一年前我在梅里雪山堰塞湖底看见的一模一样!
第十幕 失火的伊甸园
传说古时,有个比花更美的普落萨萍,
在美丽的恩那原野采花,她自己却被幽暗的冥王狄斯采摘而去,
使西丽斯历尽千辛万苦,找遍全世界;
还有个甘美的达芙涅丛林,在奥伦特斯河畔,卡斯特利亚灵泉之滨,
都无法与伊甸乐园相媲美。
——约翰·弥尔顿
我呛了一大口水,手脚乱划,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一年前在梅里雪山的恐怖体验又瞬间填满了胸膺。
“怎么了?”玄小童跟着游了上岸,惊讶地问我。我咳嗽着指了指湖底,突然僵住了。
那些竖立如墓碑的棺材全都消失了!
大风吹来,周枝叶沙沙作的,暗影浮动。浮在水面上,空无依傍,浑身只觉得一阵阵发冷。
难道刚才这一切只是我的幻觉?那么梅里雪山上的水底棺材呢?冰川上的蛇、女尸与狗头人呢?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许多遗忘的记忆片段,想起尖尖的雪山顶、黑暗的岩洞、满天旋转的星星;想起狗头人深邃的眼睛、翕动的嘴唇、断断续皎的话语……
我隐隐约约仿佛记起了些什么,又仿佛忘记了什么,越想越头疼,紧紧地捂住头,快要炸裂开来了。玄小童的脸如水波晃动起来,我听不见他在对我说什么,只听见风声锐啸,同万千蛇群嘶嘶作响,然后天旋地转,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浑身火烧火燎,唇焦口燥,后背就像撕裂开来了,疼得锥心彻骨,想要睁开双眼,眼皮却像有千斤重。依稀觉得有人扶起我,将清甜的水一点一点地倒入嘴里,又将冰凉的东西涂在我的伤口。
然后我又开始做起噩梦,一场接着一场,亦幻亦真,漫长知人生。
我梦见南京的夫子庙。梦见元宵的夜里,秦淮河畔彩灯璀璨,我骑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脖子上,周围人头攒动,头顶是五颜六色的星空。一个年轻的女人抬头朝我嫣然而笑,眼角的红痣在灯光辉映下显得那么醒目。
她的脸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仿佛很久以前就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忽然我想起来了,就在上海外滩18号的顶层,就在神秘人初次与我握手的瞬间,我曾在闪烁的幻影里见过这张脸。不知为什么,我莫名地感到一阵如潮的愤怒与悲恸。
然后我又梦见了雪山,梦见了旋转的星空,梦见自己衔着草躺在母亲的怀里,她微笑地抚摩着我的脸,上方是飞翔的风筝,变幻不定的云,以及蓝得晃眼的蓝天。
“妈妈,妈妈……”我似乎能闻到被太阳晒过的青草气息,还有她头发的香味儿。
想要抱住她,她却突然消失了。周围变成了南极,浮冰跌宕。我冷得发抖,心焦如焚,蜷着身子牙关打站,不断地呼喊着她,却没有任何回答。
迷迷糊糊中,有人紧紧抱住我,幽香扑鼻。我埋在那温软的身体里,听着她低声抚慰,柔腻的手掌一遍遍地轻抚我的脸颊,慢慢放松下来,就像层层冰雪融化在阳光明媚的春风里,所有的悲伤、委屈和恐惧都化成了滚烫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