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异事录(7)

作者:水心沙

“不巧。罗口镇地儿又不怎大,你我同路,碰上也是迟早的。”书生道,却并未松开手,只压着他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接着又道:“倒是你,昨晚好端端的突然跑什么,一口一个妖怪的叫,莫不是把我那奴才当作告示上那只千年老妖了么。”

严小莫心说,难道不是么?

却也不敢问出口,只略略抬眼看了看他,尴尬又不安地笑了笑。

见状那书生用扇子在他肩上捅了一把,笑道:“看你年纪小小,倒也跟个老头似的老成,屁事也不敢从嘴里说出来。得,看你要死要活原想出来帮你一把来着,现在倒是看我多事了。”

说罢转身便要走,见严小莫一声不吭死人似的呆站在井口边上不动,他轻叹了口气又转了回来,抖开扇子晃悠着,一边又上上下下看了他两眼。半晌,道:“你包裹破成这样,怎的了?”

这一句话问出,严小莫立即哇的声再次哭了出来。

原来有时候伤心是比恐惧更加强烈的一种东西,当被勾起了伤心事,妖怪还是什么似乎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他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随后抬起头,看着那公子桂圆仁似的一双眼睛,抽抽嗒嗒道:“被偷了,一百两黄金,刚看热闹的时候全都被人顺走了……”

“就是刚才地藏王菩萨路过的时候么?”书生咬着扇面看着他问。

严小莫点点头。

“你一个小孩子出门带那么多黄金做什么?哪家的名医出诊一下要动用那么多的钱?”

这一问,严小莫整张脸不由都皱了起来。欲言又止,但看看自己怀里的破包裹,又看了看头顶上那几只歪脖子盯着自己瞧的老鸦,不由用力重叹了口气,随后抽抽嗒嗒道:“这可说来话长了,公子,我带着那许多黄金到这里并不是请大夫来的,而是为了请高人来的。”

梵天异事录之一 白骨桥6

四.

严家庄并不是个大庄,庄主一家四代务农,靠着勤勉节俭才有了现在这样一片规模,庄主严宋又极老实本分,对下人和佃户很厚道,因而一庄子人在山里可说是过着与世无争的安逸日子。

唯一不足之处是严宋婚后总也生不出子嗣,后来经人指点,每日烧香念佛,请教名医,那样折腾了许多年后,总算在他五十岁时夫人有了喜。次年生下一子,名嘉玉,聪慧秀美,伶俐懂事,全庄人都将他当作宝贝般疼爱呵护着,庄主也总算了却心头一桩大事,每天总是笑逐颜开。

经年,嘉玉长至十八岁,出落得越发玉树临风,不单样貌好,且文才亦日益精进,教他的先生无一不夸赞的。去年春试轻易中了三名探花,之后被委了四水县县令一职,那四水县地灵人富,端得是个肥差,而且那边的府尹大人又相中了这位年少有为的探花,专程派人来庄子同自己女儿订下了两家的亲事,真可谓好事一桩连着一桩,多少人为之赞叹不已,说如此好福气,那当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连神仙也羡慕不来。

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么,天有不测风云……

原等今年秋天同府尹千金完婚后,嘉玉便同新婚妻子一同赴四水县任职,但就在开春三月时,也就是全庄人都在忙碌着婚前的筹备,准备将未来新媳妇迎接进门的那段日子,嘉玉少爷却突然悔婚了。

真是极其突兀又极其令人无法理喻的一个举措。

先是一拖再拖,总也不愿派人去接那为府尹千金。后来被严宋发觉到他的有意拖延,便自作主张命人去接后,他就开始同家人大闹。

闹得很厉害。

怎样个厉害法?严小莫说,他自小伴在少爷身边,从没见过这位温文尔雅的少爷发过什么脾气,他甚至都从没跟别人红过脸,可是却在看到别人将新家什抬进新房时,他不但砸碎了梳妆台的镜子,还用剪刀剪坏了所有的新被子。

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一步,也不同别人说上去一句话。

把严宋气得几乎要吐血,却没人知道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到底是为了什么,没人知道,嘉玉少爷也不说,无论多少次严宋跟他妻子想私下好好同这儿子谈一谈,问问他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另有相中的女人了?但他就是不说,只一天到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铁了心的要毁了婚约。

但同府尹大人订的亲事,岂是随便一句想毁就能毁了的,况且连个毁约的原因也说不上来,拿什么原由去同人交代?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将府尹千金接到家里,一边好生安顿着,一边好说歹说希望嘉玉能顾一顾大体,出房间会一会他这未婚妻。

说起来那位府尹千金也真是很标致的,人也和气得很,非但没有怪罪嘉玉的冷遇,反而劝严家人不要逼嘉玉太紧。因此严小莫一度很不理解为什么少爷会突然间变得那么固执,他究竟是在哪个地方嫌弃上这位千金小姐了,非要冒着各种大不讳,一定要同她毁了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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