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异事录(5)
一边奔,一边仍按捺不住地尖叫,他想他今儿晚上怎就那么倒霉到透顶。
先是碰上老妖婆几乎吃了他,随后以为碰到好心人,没想到却又是……
想到那个‘又是’,不由再次一阵恶寒,耳边隐约似乎听见那书生在叫他,声音听来又尖又细,仿佛是个女人似的,他赶紧用力捂住自己耳朵再次朝前狂奔。一路不知道踩着了多少个坟头,亦不知道多少次几乎被那些开着口子的坟墩给绊住脚……那样不知究竟跑了有多久,跑得几乎要快岔断了气,却始终不敢停一停,甚至回一下头。
直到前头隐隐绰绰出现几点火光,然后听见有人在那方向粗着嗓门远远对他大叫:“谁!站住!什么人!”
辨认出火光中那些人的戎装,严小莫总算如释重负。
当即用力摆着两条胳膊,他冲着那些人大叫:“严小莫!我是严家庄的严小莫!”
“严小莫?三更半夜你他奶奶的在这里是在找女鬼幽会么……”
“快过来啊!”不等那几人笑着把话说完,严小莫已冲到了他们面前,一把抓住为首那个朝身后用力一指,煞白着脸急急道:“快过去看!军爷!告示上说的那个千年老妖怪……它就在那片地里待着呢!!”
梵天异事录之一 白骨桥4
三.
军爷们并没在那片地里找到那两个男人。
事实上,他们甚至也没见着严小莫离开时还没完全熄灭的那堆篝火,一点痕迹也没有。
严小莫怀疑自己带错了路,军爷们却一路都在嘲笑他被鬼打了墙,其实就是明指着他太胆小了,所以在杯弓蛇影地胡说八道。严小莫想争辩,之后想想,却又作罢了。凡事都讲究个证据,他说得再多但一点证据都没有,拿什么去让别人信服,何况他举报的是啥?那是告示上贴了有两年之久的千年老妖,吸人精血、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妖。两年了,那张告示纸都快烂透,但至今也没有谁真的见过那只妖打从这块地界上经过,甚至那妖怪到底是不是告示上所形容的那个样子,也都不得而知,因此,纵使他一个十三岁的小孩指天发誓说亲眼见到,又能有谁会轻易去信他。
到罗口镇时已近晌午。
一宿的担惊受怕让严小莫此时有些精疲力竭,寻思着找家铺子吃点东西歇歇脚,之后再把正事给办了,但一路寻到街头最热闹出,还没寻到落脚地,忽听远处锣鼓哐哐一阵响,顷刻间周围越发热闹起来,所有闲逛着的人一下子都朝着严小莫周围挤了过来,推推搡搡着,朝那锣鼓喧嚣的方向急切地挪动过去。
严小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那些人都带着一脸兴奋的模样,不由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看,但好半天除了一颗颗紧挨着的人头,啥也没见着,眼见锣鼓声越来越近,不由好奇地问边上同看热闹的老者:“这位老爹,前面敲锣打鼓的,是有戏班子过来吗?”
老头拿眼角瞥了瞥他:“小子新到这地儿么?
严小莫讪笑:“严家庄的,最近好一阵没上这里办过事,孤陋寡闻了。”
“哦,那也难怪了,”一边说一边朝前挤,严小莫见状也跟着挤了过去,半天终于找了个空缺处钻出头,还没来得及畅快地吸口气,便被钻入鼻孔里一股浓重的熏香味激得大大打了个喷嚏。
“哪家小子这么没规矩!”旁人怒视严小莫,但随即视线又突地全转向了北边,因为那方向原本震天响的锣鼓音突地一停,随即就听见一阵车轮声由远至近,在一片低低的诵经声中,一辆巨大的,约莫有一栋房子那么宽、那么高的车,从那方向缓缓地驶了过来。
让严小莫吃惊的是,拉车的并非是马亦不是牛,而是人。约莫上百名赤脚僧,身披灰色禅衣,半边胸膛赤裸着,露出肌肉虬结的精壮胳膊,胳膊上缠绕着拳头粗的麻绳,同车头的横梁缠绕在一起,拖着那辆巨大的车子缓缓前行。
“咦??这是什么车??”当下他不由脱口问了句。
话音未落,被边上那老头狠狠一瞪眼,压低了声叱责道:“小声点,别冲撞了地藏王菩萨大人的座驾!”
地藏王菩萨?
没等严小莫想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便见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呼啦啦一齐跪倒,顷刻间只剩他一个人像根蜡烛似的矗在那里,眼见那辆车硕大的轮轴已在面前形成山样的阴影黑层层压盖了过来,他一角被人狠狠一扯,扑地下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
此时周遭的熏香味愈发浓烈,浓烈到让严小莫有股胃里发涨的难受。
香气是从那辆车四周的莲花瓣里渗透出来的,它的车身被做成了一朵六层厚,三层高的莲花,如庙堂里那些佛像地下的莲花台似的。正中央不是车座,而是个平台,它高高位于三层莲托的最顶端,乌沉沉的楠木所筑,隐约可见一个人在那台上盘腿坐着,但周围熏香缭绕,刺得严小莫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因此也就根本无法看清那人究竟长得是怎样一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