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异事录(30)
“不过是些祭祀用的纸人,按着林公子的吩咐摆的。”
“哦……但纸人不是用来烧的么,怎的都摆在这里,看着怪瘆人的……”
“因为它们是用来祭活人,不是祭死人的。”书生道。
“祭活人??”
严小莫没听明白,正要继续追问,却见楚福突然眉心一皱,垂下头从喉咙里低低发出一声抽泣。见状严小莫哪里还敢再继续说啥,只咬了咬嘴唇又朝那桌纸人看了一眼,便收紧了胸前的衣服安静跟着书生一道上了楼。
转眼到了二楼主卧处,楚福擦去眼角的泪水走到房门前,正待敲门,忽而转过身,欲言又止对书生道:“公子,有些话不老奴不知该当讲不当讲。”
“福叔请讲。”
“虽然按着您所说布置下了那些东西,但老爷他依旧……所以这几天老奴一直在想,会不会是那些东西并没有起到作用,所以,还请公子能否再……”
话还未说完,却见书生眉头一皱一把掩住了他的口。随即倏地朝前一闪身贴到了房门上,朝里头仔细听了听。而就在这当口,严小莫突然听见一阵极低的抽气声从门里传了出来,那声音令他头皮一阵发紧,因为仿佛是有谁的喉咙被什么东西给用力塞住了似的,想吸气,但无论怎样努力却一点也吸不进,于是痛苦至极地发出了这样一种奇怪的声音:
“嘶……嘶啊……嘶啊……嘶……”
真因此而难受着,眼前那扇门突兀间被猛地拉了开来!
与此同时从里头疾步冲出一道消瘦的人影,踉踉跄跄直扑到书生怀里,一只手似求救般用力指着他似要说些什么,但仅仅片刻,就听喉咙里咯的一响,竟是当场咽气了。
而一旁的严小莫却同时间哇哇大叫起来。
因为倒在书生怀里那人的脸,此时正对着他的方向,而那张脸几乎已经完全令人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
那上面如同被刀割似的划满了一条条伤痕,它们如同一张血网一样交织在他整张脸上,有些伤痕几乎深可见骨,令人心寒的是,它们并非是被用任何一种武器所伤,却是被那人自己的手。
硬邦邦指在书生脸上的那只手,手指上还残留着他自己的皮肤和血肉。
而这得是要怎样一种疯狂,才能令一个人将自己的脸活生生抓成这个样子……
梵天异事录之一 白骨桥18
十四.
楚家庄庄主楚项杰是众所周知的生意好手,会赚钱,比他祖父和父亲还能赚。当然,他也是众所周知的风流种,生性风流,娶了十八房妾室都不够,还经常出入烟花柳巷。
不知是否因了这样一个关系,所以他即便妻妾那么多,到了六十岁膝下却仍只有一子,就是楚岸天。而楚岸天虽得父母的遗传生来一副好相貌,遗憾是,十岁那年得了一场疾病,病后,两条腿从此难以行走,也停止了发育。为此虽访遍无数名医,用尽了各种治疗方式,却总也没有任何效果,楚夫人因此郁郁而终,他也自那一年后收敛了风流的性子,不再出入烟花之地。
一晃到了楚岸天成年,该婚配了,虽然楚家再是有钱,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婚配对象。模样周正些的姑娘看见他一双腿就怕了,而那些不在乎他两条腿这般畸形和无用的姑娘,楚岸天却又看不上人家。这样一直拖到将近三十岁,有天,他同楚项杰路经扬州时,也算是缘分,恰好在那边一家酒楼里见到有个妓女在使唤自己的孩子卖唱。
相当标致的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叫茵茵。在被人抱到楚岸天膝上给他唱了支小曲后,便赖在他身上不肯走了,见状楚岸天心软,便恳求他父亲索性将这女孩买了下来,带回楚家庄认做过房女儿,就此,便如同亲哥哥般与她同吃同住,两个形影不离了。
楚岸天见状也是喜欢,毕竟这女娃又漂亮又机灵,养大了以后收作媳妇,虽当不了正室,好歹也可以给自家传宗接代了,况且见这两人实在是要好,所以,必然以后也不会嫌弃自己儿子那一双残废的腿才是。
谁想时光荏苒,一晃眼茵茵到了十六岁,出落得更是亭亭玉立。但是却同她的岸天哥哥生分了起来,不再同以前那样成天前前后后跟着,恨不得一个被窝里吃和睡。十六岁的茵茵小姐开始总有意无意地避开楚岸天的目光,也越来越喜欢一个人独处。
常常一整天都不见她踪影,唯一能看到她出现的时候,必然是严家庄少庄主严嘉玉过来探望楚岸天,跟他谈诗论画的时候。渐渐楚岸天发现,每次见到严嘉玉时,茵茵眼里总会闪出一些特别的光,脸也特别容易红。而严嘉玉也比过去更加频繁地出入楚家庄,常常还会带些胭脂水粉来给茵茵,随后常常三人一同在花园里赏月,走着走着便只剩下了楚岸天一个人……久而久之,即便楚岸天再不愿意承认,也已看出那两个年龄相近,容貌亦相近的少年男女,早已渐生出了情愫。却又对此无可奈何,谁让自己生成残疾,只能悄然怨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