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40)
李建恒连忙起身,说:“策、策安……”
萧驰野盯着风泉。
风泉要替纪雷羞辱谁,他管不着。但是他萧驰野今时今日也是这囚中兽,与这驴子没差别。
这巴掌也打在他脸上,抽得他生疼。
风泉不解地看着他,说:“不合总督的意吗?”
萧驰野腰侧的狼戾刀柄压在拇指下,他拔刀时满座尖叫四起,却看他手起刀落,驴子已然斩首毙命。哀嚎声停了,血渗出土,淌得地上红艳艳的,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萧驰野背着昏光,把刀锋在桌布上擦干净,才吊儿郎当地回身,对在座人笑道:“——诸位继续啊。”
李建恒盯着他的刀,柔声说:“策安,策安,收、收起来吧。”
萧驰野收刀入鞘,看了眼风泉,抬脚提过来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中间,说:“一并烤了,今夜我就在这看着风公公吃。”
风泉最后叫人抬上轿子,走得匆忙。
李建恒喝了点酒,对着萧驰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策安,我是真没想着这回事,谁知道这阉贼这么不是东西?咱们是兄弟,你可别为这事坏了我们的情谊!”
萧驰野扯了扯嘴角,说:“亲疏有别,我知道。你先走吧。”
李建恒扯着他袖子还要说,萧驰野直接让晨阳把李建恒塞轿子里去了。
“送楚王回去。”萧驰野说,“我自己走。”
晨阳看他面色不虞,绝不废话,上马跟着楚王的轿子走了。
萧驰野一个人立灯笼底下,过了片刻,一脚踹翻了人家的盆栽。
那值好些银子的盆栽滚地上,磕在楼梯下边,被只手轻轻扶了起来。
沈泽川站楼梯上,气定神闲地说:“有钱么?这得赔的。”
萧驰野冷声说:“爷多的是钱。”
说罢摸向腰间,却空荡荡的。
沈泽川等了少顷,回头对掌柜说:“记这位爷账上,他多的是钱。”
第19章 真假
风习夏暑夜,月挂碧树梢。
萧驰野身强力壮,酒一催就热。他这会儿躁得很,盯着沈泽川下来了,说:“昭罪寺还能教人清心寡欲,改了性子。”
沈泽川打发了跑堂,说:“我这人最擅长逆来顺受。”
萧驰野接了伙计的茶漱口,擦了嘴说:“编也像样点,这四个字你怕是还不会写。”
“都是逢场作戏。”沈泽川也拭了手,对他笑,“还较真了。”
萧驰野没看他,自顾自地把帕子扔回托盘上,说:“戏过了,谁信呢?不就得有个人唱这么个角儿,我萧策安正合适。你不也看得挺舒服。”
“这刀是个宝贝。”沈泽川目光下移。
萧驰野抬手挡了他,说:“人就不是了么?”
楼上的灯笼熄了一只,沈泽川叹道:“这话叫我怎么接呢,怪不合适的。”
“你眼光高。”萧驰野移开手,一双眼又狠又凶地盯着他,“认得好刀的人不多。”
“人是个宝贝啊。”沈泽川顺着他的话,“自然戴的都是好东西,瞎猫也能碰上死耗子,我就随口这么一猜。”
“怎么你一夸我。”萧驰野说,“我就觉得见了鬼。”
“听少了吧。”沈泽川宽慰道,“我的赤忱之心还没说呢。”
边上的人都散了。
萧驰野不冷不热地说:“你够能忍。”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的能耐还在后边。”沈泽川笑,“别急啊。”
“大谋。”萧驰野说,“这屁大点的阒都,还有什么能让你这般谋求?”
“我说给你听。”沈泽川顿了顿,颇为爱怜地看着萧驰野,“你还真信。二公子,瞧不出来,你还是天真无邪那一类的。”
“我一个酒肉纨绔,混吃等死。”萧驰野说,“哪知道人间这么险恶,还有你这样的人哄我。”
“罪过。”沈泽川挪了步,“我看你爪牙都封了条,挺可怜。今夜拔刀一斩,自个儿也痛快了吧。”
“一点点。”萧驰野抬脚拦了路,说,“哪儿去?咱们话还没说完。”
“送你回府。”沈泽川说,“今夜得了你解围,我感激零涕,简直无以为报。”
萧驰野一哂,说:“满嘴谎话,诓了不少人吧?”
“上当的没几个。”沈泽川回头,“人总是要讲几句谎,好比‘爷多的是钱’这种。”
萧驰野收了腿,说:“我跟你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你看。”沈泽川温和地说,“又客气上了。”
跟这人简直没得聊。
因为分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句句都像是敷衍混水,绕上一圈也套不出东西。
萧驰野转身,打哨唤过来了自己的马,说:“因为今夜这事儿,所以对我言语亲近。这会儿人都散了,再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