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罔极之混水摸鱼(出书版)(53)

作者:清静

仿佛在为这句话下注解,火点扑腾着,终于连红芒也不剩的全熄了,一切隐入虚无,山影遮蔽,星光难及,慕容恋尘的身形彻底消失。

卫怀霖在树上微微抬眼四顾,无论那一大一小还是祈世子都不见影子,柳残梦带着小小昊在马车里,天大地大,竟只剩他与慕容恋尘两人遥遥相对。

眼观鼻鼻观心,卫怀霖决定不去想这件事。他的职责只是看好这些人,不让他们易容走人,其他的事不该在注意范围,哪怕是慕容恋尘走火入魔。

他会走火入魔全是自找的,卫怀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刚才河边的一幕还映在视网里,与自己记忆里那一幕对应,欲望与激情,何者为实?

火光熄灭,黑暗中欲望在向他招手:顺从吧,顺从自己的渴望不是罪,顺从自己心底的声响吧。

你想要得到的,明明不是这样的,你的欲望在彰诉着,你有多虚伪。

你想看到他,想触抚他,就像那个晚上一样……看着他在你面前一丝不挂,就跟刚才一样。

卫怀霖终于从树上跳下,有些犹豫地,慢慢地花了两炷香的时间,才走到慕容恋尘身边。

走得越近,便越能看清他蜷成一团的身形。他的呼吸平缓,身子却在颤抖,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肩,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背,仿若自己在他身畔时曾经轻抚过的事。

冷眼瞧了片刻,他蹲下身,隐约可见慕容恋尘脸上微微皱起的眉。伸出手,想触抚,又不愿惊醒这敏感之人。犹豫之间,手指已距离他极近,却不曾真正碰触上他的距离,顺着他的轮廓轻轻抚摸。

皮肤上微微的热量若有实体,毛毛茸茸刺激着他指端触感。那么近,却又咫尺天涯不得相遇。

有点苦涩地笑笑,手指很稳定,抚动间一直与那人皮肤保持相同距离。

那人若有所觉般,身子慢慢放松,不再轻轻拍着自己的背。只是两脚时不时互蹭了下,仿佛还在痛楚,却强忍着,自我慰抚。

他抚摸了他一次又一次,就像什么都还没崩坏前,他躺在自己膝盖上,任由自己轻轻抚摸着睡着的样子,细长的睫毛遮住秋水般明亮的眸子。

他说:你便是卫怀霖么?久仰了,在下慕容恋尘。

他说:你真的这么容易惊醒?

他说:在你死我活之前,我们还有半年的时光,何不珍惜,为何要掂着这扫兴的劳么子事?

他说:平时总是你护着我,偶尔也让我护你吧,来,换你躺我膝盖。

他说:我们是不是只剩这条路了?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说: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他说:恩仇真是世界上最难解的结,明明不是你我造成的,为什么却一定要你我来承担后果。

他说:真有那天,你会下手杀了我么?呵呵,你一定会的,就像我也一定不会松手。

他瞪着他:你太卑鄙了,你明明知道我在第九重关将破之际不可动欲,却迫我沉溺情欲,走火入魔……你是唯一知道的人!为什么要逼我恨你?

他说……他再没说什么了。

万法皆妄,入魔转脉无可避免。流波一般的眸子,难以分清流转的是眼波还是泪水。

卫怀霖低下头,看他眼角隐约的湿润,已在肌肤上划出一道蜿蜒的痕迹。

弯下身,慢慢地靠近,在闻到他的气息时,却停下来。

手指在他脸颊边缘轻轻划过,依然是若近若离的距离。抚过他的眉毛,抚过月光在他脸颊映出的阴影,抚过他的鼻梁,抚过他的下巴,抚过他苍白的嘴唇时,停了下来。

在形状优美的唇上反复地模拟轻抚,病弱的苍白,有些干燥起皮。卫怀霖的呼吸渐渐急促。

再次低下头。

在很近很近的距离,因为屏住气息,地上的人没有感觉,依然睡得安稳。卫怀霖的唇抵在自己的食指上,与慕容恋尘的唇保持着一指的距离。

熟悉的气息渲染着不熟悉的药味。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着气,不再呼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肺部再也容纳不下,几乎要爆炸一般,他才直起身,缓缓地吐气。

这般脆弱地躺着,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就可以让世间从此再没有慕容恋尘这个人半点身影。他们就那么相信他不下手么?

就像慕容恋尘也相信自己不会下手一样。卫怀霖唇边的笑转为讽诮。

为何这么天真?你对人好,别人就不会害你了么?笨蛋。

地上的少年晃了下脑袋,似乎在抗议:我只对你好,我只相信你不会害我。

卫怀霖定定地看了会儿,叹气。为什么你是慕容霁云唯一的亲缘后代,为什么你要在错误的时间出生。你若不是慕容霁云唯一的亲缘后代,这仇恨多半也找不到你头上,你我真的只是江湖萍水相逢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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