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18)
沈于渊的手探向林鸦两腿间,湿了。羊水破了,林鸦要生了。他猛地起身,哄着林鸦道:“别怕,很快就不疼。”他看似临危不乱、稳重从容,实则连鞋都忘记穿,光着脚便跑到外室把人都喊醒。
乾元楼灯火通明,家仆训练有素鱼贯而入。有经验的稳婆早就请过来,住在乾元楼隔壁的会芳楼,现下已是进入产房中待命。热水不时送进去,而沈于渊却被赶出去。
沈长宁听闻消息,连夜匆忙赶过来,连同元穆也跟在后面。沈于渊杵在产房门口僵直身子,眺目远望实则没有焦距。他想要进去,但稳婆不允许。
那稳婆是连皇子都接生过的,经验丰富,接生过很多世家子弟。于建安城中颇有些威望,纵是面对沈侯爷也只把他当成个刚当父亲的寻常人,半点面子也不给就赶了出去。
旁人道是:“怕血光冲撞了您。”
沈于渊是战场里走出来的,自然不怕血光冲撞。稳婆直接道:“不过是个借口,您还真信?您在产房就是个麻烦,别添乱。”
于是他被赶了出来。
沈长宁闻言,撸起袖子便要进去。过不了一会也被赶出来,摸着鼻子不甚自在:“是挺添乱的哈。”
沈于渊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冷冷收回目光,僵硬地驻足原地直到东方鱼肚白。他哑着嗓子问:“生了没?”
沈长宁:“啊?没,还没。”兄长不愧是兄长,果然好镇定。她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嗯。”沈于渊点了点头,过了一盏茶时间又问:“生了没?”
沈长宁:“没。”
过了一盏茶时间,沈于渊:“生了没?”
沈长宁:“……没。”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沈于渊:“生了没?”
沈长宁:“……”
雨停的时候,婴儿的啼哭声划破沈府上空,昭示着一年之始春天的到来。二十多年来未有子嗣降生的沈府迎来了它的嫡长子,活泼生命的到来令所有人心情激动。沈长宁不自觉热泪盈眶,似乎能见到沈府未来热闹的场景。茕茕独立的兄长身旁终于有个灵动的身影陪伴,渐渐的,多添了数个活泼的小身影,驱走孤独,不再形影相吊。
稳婆出来报喜:“恭喜,贺喜——父子平安。”
沈长宁:“兄长,小嫂子生下的是小侄子!”她惊喜不已,连唤几声也不见沈于渊回应:“兄长?”
沈于渊低声道:“你先进去。”
沈长宁不解,只以为他是情绪太激动。没想太多,她此刻的心神全在小侄儿身上,迫不及待进去探望林鸦父子。待他们走后,沈于渊才淡声吩咐暗卫将轮椅推过来——由于全身绷紧导致双腿麻痹无法走路,于是只能倚靠轮椅进去。
他们进去后没有待太久,林鸦累坏了,只瞧了眼生出来的小子便沉沉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已近黄昏,甫一动,沈于渊便走过来将他扶起。
林鸦:“水……”
沈于渊喂他喝水。
林鸦喝完,又道:“饿……”
沈于渊赶紧喂他流食,林鸦吃完,有了力气,摸摸肚子愣怔片刻:“没了?”
“生下来了,是个健康的男孩。”沈于渊握住林鸦的手说道:“辛苦你。”
林鸦虚弱的笑了笑,执起沈于渊的大手反握住,那模样像是要说‘不辛苦,应该的’般充满母性。下一刻却是红着眼睛狠狠一口咬下去:“辛苦个屁,疼死小爷了!”
第13章
沈于渊含两口酒,哺入林鸦口中。林鸦混混沉,原本酒量不错,此刻却是有些醉了。
行人尽被驱散,只远远望了眼,便猜是城里哪个王公贵族的闲情逸致,倒是没有想过会是素有高洁之风的沈太傅白日里压着怀胎三月的男人在行风月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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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鸦自回忆中醒来,面对正抱着大儿逗弄的沈于渊的邀请,严词拒绝:“你同他去,我去找长宁玩。她也要跟元穆去青溪,听闻青溪有祭礼祓禊,十分热闹。”
三月初三上巳节,祭礼祓禊曲水流觞,建安城中适龄男女、诸王侯大夫、贵夫人与世家子皆会到场。青溪下游十里桃林,林中有佛寺,平常便很热闹,到了三月初三这日更是热闹。林鸦喜爱热闹,早就想去瞧一瞧,只是沈于渊让他跟随身侧,这不利于他逃跑的计划。
每年上巳节,亦是新科进士庆祝宴。沈于渊必然会出席,去年去过一次。那时林鸦正怀着身孕,因此只在船上游青溪,结果是被从宴席上回来的沈于渊压在船上光天化日行淫靡之事。沈于渊今年出席,一是正式将林鸦带出去,二便是炫耀自己儿子。
他口中道是让儿子去宿垢疢,顺道沐浴各大家诗词歌赋中,实则早被林鸦看透他不过是想炫耀儿子。林鸦哼哼两声,不想与沈于渊同行。他生下小孩后便被拘于府中一个月,被允许下床落地仍旧不能见风,免得受寒。早就被憋坏了,趁此次上巳节正好到处转悠,才不想跟沈于渊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