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寻常(65)

作者:罗再說/罗再说

淮宵微眯着眼,仰躺于地,手臂已撑不起身子。身上倒是无大伤,只是颈窝明显有数道血痕,肿痛难忍,眉角磕破了些。

血从锁骨上方的伤口淌成细线,淮宵抓着衣领去擦,云纹白边的领都染了色,越堵越流得多,渗透了料子,鼻尖都萦绕着一股腥味儿。

王府外院。

太子在前以剑开路,后有羽林军断后,一路上入院内砍得手中长剑都似是翻了刃,血溅上面庞碎成串珠,太子都顾不得用手背去抹,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提剑步入内厅,太子目不斜视,熟门熟路地往主卧走去。

路上撞到一低头赶路的侍从,见那人吓得大惊失色,太子伸出健壮有力的手臂拎着他的衣领狠狠向上一提,声音似从喉头碾碎而出:「我给你眨眼的时间,告诉我质子在哪里。」

那人身形一颤,两眼乱转,吓得打哆嗦:「在……在进门……第一个内屋!」

瞬间松开那人,扬手扔到一旁,太子领着一众羽林军,一路默默无言,直奔内屋。

他急匆匆踏上石阶,面色阴沉地走到屋前,却并未推门而入,只是蓦地顿住脚步。

太子去开门的手微微颤抖,喉结上下滚动,眼底都泛起了血色。

待一须臾过了,他将情绪稍作整理,开口哑声道:「众将士听令,全部去外面候着。」

「可是……」

身后领头的羽林军迟疑道,他身后的羽林军齐刷刷一片全跪下了,都对太子的安危颇为担忧。

领头之人窥了一眼太子神色,把心一横,只得继续道:「里面的情况……」

太子漠然,回头以眼神杀死了他脱口而出的请求。

缓缓拉开木门,咯吱一声,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鼻尖能嗅得一股血腥之气涌动而出。

淮宵闭着眼发呆,正准备屋内趁无人看守,将自己翻个面跪趴,扶着木柱爬起来。疼痛使他绝无半点睡意,不过阵痛最难受的时候熬过了,现在血流得少了,已好了许多。

他躺着侧过身来,抬眸便见得木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首当其冲是方故炀挺拔的身影,挡住夏日午后的光芒,勾勒出他熟悉的轮廓,隐隐约约聚出一团星火。

一向以冷静自持的皇太子,如今已是无论如何也藏匿不了情绪,只是拖曳着身后深红披风,眉如剑飞。

仿佛梦中出现过此情此景一般,两人默契十年,在这个时候,无任何语言,更无任何表情。

方故炀一步步走过去,直径半跪下来,灼热指腹轻点淮宵眉心,抹去他眼尾血珠。

修长臂膀穿过他颈后,方故炀一使力,垂下眼睫,打横抱起怀中的人,就着这个埋头看淮宵的角度。

方故炀低头吻他。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

宫外,赤墙琉璃瓦。

淮宵拎起酒壶,喝了一口含在喉头,剩的白酒稀里哗啦往伤口上淋。

那烈度,淋得他龇牙咧嘴,激得眼底都泛了红,被方故炀逼着摁上布条蘸了血水与酒,这才算是简单地包扎过伤口。

方故炀把镇定下来的淮宵扶上马后,两人并辔,极目远眺。

望到皇宫那边儿重檐歇山顶,飞檐螭吻,个个精致非常。

也就是这样的宫殿楼宇之下,藏着人世间太多污垢,藏着太多被放大的欲望。

在太子眨眼的一瞬间,淮宵恰好转头看了他。

夏日午后逐渐弱下的日光,不约而同地从方故炀的面庞展开来。

方才有暗卫线报,说皇帝被控制,说博雅堂走水,烧得院外那棵他们儿时常攀上爬下的大树都只剩了枝干。

这一字一句,都似针一般猛扎了方故炀的心。他侧过脸看淮宵,后者也听着,面色不改,再低了点看,只见得他握绳的手勒得发红,一道道痕迹触目惊心。

方故炀心如刀绞,张嘴也不知安慰从何而起。

「父皇被皇兄挟持了。」

他憋了一会儿,寥寥几字道了,言语间却满是戾气,似乎那个隐忍多年,说一不二的方故炀正在破茧而出。

「知晓的。」

停顿片刻,淮宵坐稳马鞍,将有些凉的手放在方故炀握着缰绳的右手上,「我们进宫。」

从前扶笑总说,淮宵能在一个浮躁不安的人面前把浮躁不安的心给抚得平平整整。

况且在方故炀面前,淮宵拥有无法让他忽视的魔力。

方故炀听罢也无话,深知两人如今再多劝慰一句都是多余,只是反手握住淮宵的手。

就似是一起经历过岁月的两个人不需过多言语,只需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微妙细节,即可走过沧海桑田。

卫惊鸿已在旁边沉默一阵,见淮宵无言,与方故炀互相递了眼神,又看了下身后肃整的勤王之师,见时机差不多,挎着银月钩,熟门熟路,抬手振臂一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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