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半缘(13)
白霁昀在沈雷的怀中颤抖了片刻,抬头笑了起来,落寞地道:“是啊,我确实孩子气了……”
沈雷细瞧着白霁昀的神情,心思已经转过了许多弯,淡然一笑道:“这一次你可有什么话吩咐?”
白霁昀望向沈雷那张俊朗的脸,那脸上的淡笑永远不会变,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而自己在他心中和那些别人也无多少区别吧?他对自己的纵容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不敢去观个透彻,就怕最终的答案让自己彻底失望……难得暗淡地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说道:“沈雷哥,别死……”
沈雷整个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一丝变化,轻声道:“昀儿的吩咐,我一定办到……”
眷恋地再看了白霁昀一眼,转身上了马便策马而去,留下白霁昀死死盯着那扬起的尘土半天,直到那素雅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失落地转身离去,只是他并没有回白府,而是去了玉琼楼。
这个时候正是玉琼楼关门的时候,老鸨见白霁昀来了倒也不惊奇,她早习惯了白霁昀的不安理出牌。白霁昀对玉琼楼熟门熟路的,自然也不用她带路,只是吩咐了她送些烈酒去清竹小楼,便直接去了那里,而叫上柳云嫣这事是不必吩咐人尽皆知的。
柳云嫣虽说不必接客,但是晚上过过场弹琴唱曲总还是要的,累了一晚上还来不及帖上床板便听人来叫,说是白霁昀来了,她柳眉一蹙,想起今日是沈雷出征之日,心里一声叹息,这白霁昀到底是沈不住气……她脸上的妆还未洗去,衣服也不必换了,就此去了清竹小楼,才一上楼,便见白霁昀拿着个酒坛拼命地灌着酒,又是重重一叹,这人终究是放不下沈雷……“别喝了!”柳云嫣一把上前,夺了他手中的酒坛,双目清澈地瞧着白霁昀,白霁昀瞧着她那双透亮的眼眸倒映着自个的狼狈模样,又夺回她手中的酒坛,狠狠地转过头去不愿看见她眼里映射出的自己,冷硬道:“轮不到你管!”
“哼!不想我管就别来我这!”柳云嫣换下了往日的柔情,一副受不了白霁昀的模样鲜明区别于她平时的娟秀,这样的她实是鲜为人知的。
白霁昀斜眼睨了她一眼,他也不想来,只是没地方去而已,突然觉得好笑,这天下之大却没有他可去的地方!“呵呵,天下这般大,却无容我之处吗?”
柳云嫣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前这比自己还要美得多的人看上去犹如天之骄子,却比任何人都要敏感都要来得脆弱,既害怕孤独又不愿信任何人,用艳丽的笑容来遮掩着心中的伤,任由那伤口在掩饰下流血腐烂,有时候真是害怕这人就这样将自己逼上绝路。
看着白霁昀这个样子,她就止不住心里的哀伤,多少能明白沈雷纵容这美艳之人的心,这个平日里看上去比谁都要任性的人偶尔所流露出来的迷茫与受伤总是带着致命的魅惑,如火引着飞蛾般让她明知道不能还是忍不住迷恋……15
柳云嫣压抑住自己心底不该有的情愫,又点起了香炉,摆上古琴,一个起势,看似平静却暗藏力道,琴声渐激,慷慨激昂,让人为之一震,不想柳云嫣这般柔婉却能将《广陵散》弹出这般气势来,琴音之中的韵味自然是不必言语。
白霁昀自顾自地喝着酒,过了一会,却闷声道:“你少了一个商音了……”
他才一出声,柳云嫣便浅浅一笑,琴音嘎然而止,道:“我还道你不听我这边呢,”见他冷哼着,却不再灌酒,她方柔言道:“你既然心中不舍,又何必一定要至他于死地……”至于是哪个“他”,他们心中都有数。
白霁昀无神地看向窗外,望向天上白云,此刻日照正浓,风轻云淡,那白云淡悠,似有若无,便如那人一般清淡却又让人看不透抓不住……“没什么舍不舍得,做大事者拿得起放得下。”但真是这般吗?想起自己父亲的心狠手辣,他又不禁瑟缩了一下。
“你这样子就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吗?如他这般忠心于你的人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了。”柳云嫣斜视着白霁昀道,他这身在福中的人却不知道这福之珍贵。
“忠心?”白霁昀那双透彻的眼眸又杂了起来,他起身抚上琴身,冷笑道,“世人皆以为《广陵散》是逍遥绝尘之作,但你听这《广陵散》激昂顿挫,哪里见半点出世?”嵇康为人虽然逍遥不受世俗约束,但是一曲《广陵散》早已明明白白地诉了他心中志向,这《广陵散》暗藏的是聂政刺韩王的故事,聂政之情怨而愤,誓死一拼但求韩王死,这样的琴音,又怎么绝于尘世?世人只道嵇康愤,却不知他为何愤,这一曲《广陵散》哪里是他的出世之作分明是入世激情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