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133)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白t脸上湿了一片,奋力扯着他衣角,却只能拉动他的衣角。
“辛弈。”白t闭上眼,失声哽咽,他念着:“辛弈。”
“拜托。”辛敬声若悬丝,“拜托,师兄了。”
“凤渊。”白t指尖扣进冰雪,他擦着地面无力的喊,“凤渊,等一等。”
辛敬张着眼,望向上方被风雪遮蔽的天空。他不想是凤渊,他想是小敬。
来岁平安,小敬。
怎么办呢。
他想起那一日他们唯一的吻,想起那一日辛靖对父亲说得那句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阿靖。
我一生看似名显,却实则无为。我没能为家挡风,无力为亲传音,也不曾对心上人说一句。
我心悦,很欢喜。
风声呜呜咽咽的传了很远,他静静躺在那里。血凝成块,人还年轻,而且是那么的年轻。人们称他北阳凤雏,他才露出雏鸟的翅,就在这里了结了本该更加绚丽的人生。
从此南北凤雏龙驹共埋名,人间不见凤啼声。
尸体从山阴送回来,平王没有露面。这是对的,因为他但凡敢在离津露出脸,山阴就能立刻没了王。
辛靖被叫回来的时候还揣了柔回的酒,就等一个人在合欢树底下,和他一共喝个干净。
他跨进门,看见那个人躺在正堂上。北阳的狼旗盖在那个人的身上,露出的衣衫凝着乌红色的块,手指冻疮漫布。
他的小敬。
这一辈子。
为了对得起握着的笔,将那一双手,妥帖的对待了很多年。不留伤,干干净净。可是怎么就一转眼,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变成了这副,让他肝肠寸断也喊不出一句话哭不出一个声的模样。
肝肠寸断。
魂飞魄散。
辛靖走过去,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他看不见这人是谁,他只看得见辛敬。他一路走,明明就那么几步,以往他眨眼就能到的位置,如今却长,长到像是永远永远都走不到的地方。
他好像踉跄了一下,父亲搀住他。他忽然咬牙切齿,又哽咽如孩子,对他父亲嘶声低哑道:“你说我是他的顶天柱,我是他的顶天柱啊。”
燕王抱紧他肩头,白鬓才染,人先佝偻。
北阳燕王二公子辛弈,洪兴五十年冬,冻死山阴。
☆、番外?北阳辛家(四)
一个人会经历割ròu剔骨的痛,多是因为失去了人生中相携并进、期望守终的人。不论这个人是什么角色,当他被赋予这样的意义时,他就是不能缺的ròu,不能剔的骨。但,人总难如意。
哪怕有时候仅仅是小小的愿。
都会被无情剖断。
然而过了这一次,又该怎么面对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直至轮到自己为止?
辛靖觉得,就是割ròu剔骨,一遍遍,直至自己破碎成不可拼接,没有再能割去的ròu,也没有能再割去的骨时,这个绝望才终止。
秋天到了。
辛笠坐在栅栏上,咬着糙芯,看着糙丛里的蚱蜢跳来跳去。这是他如今唯剩的空闲取乐,除此之外,他都闷在军营里。
头顶风一动,他灵敏的俯了头,那带着糙屑的□□嗖的扫过头顶去。
是“有名”枪。
果然萧嫣从后冒出了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懒洋洋的看了萧嫣一眼,抬手给她别开耳际垂发,顺带着在她脸颊上轻刮了刮。
他的“无名”枪,就在身侧。萧嫣将有名放在无名边,两只银枪相并整齐,除了重量,完全一样。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③”,这两只银枪的名字是他二哥起的,随口像是打发他,却又让当时的辛笠觉得还挺酷。
“明日巡视后没有军务,去赛马吗?”萧嫣笑起来非常甜柔,让辛笠心情好了很多。
他叼着糙芯,却厚颜无耻的平淡着说出风牛马不相及的话,“我想亲你。”
萧嫣原本坐在一旁,颊面一红,脚下踢了踢他的小腿,“胡说什么呢。”
“没有胡说。”辛笠拿下糙芯,凑近些,笑起来,“我是真的,很想亲你。”
他长得讨巧,是十分乖顺的那种俊俏,每每笑起来都灿烂又天真,一直像个大男孩。可如今明明是笑着,眼睛深处却寂寥平静,没有半分从前混世魔王的流光溢彩。
没有人提起失去的手足,却每个人都变了模样。
“好啊。”萧嫣也笑,“快一点。”
辛笠轻轻地靠近,微微偏头,在那漂亮色泽的唇瓣上飞快点了一下,便退开了,甚至还有些脸红。
他这样一个背负混账盛名横行至今的家伙,对喜欢的姑娘却又干净的像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