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127)
那棵合欢树长得又高又大,花开的时候粉红团雾。他觉得辛敬往底下一站,就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画。为了看这幅画,他摔过一次马,结果摔下去半天没起来,惊了吉白樾等人一跳,下来一看才发觉他是摔下去直接睡着了。想停下来抬人打个帐篷,他又倏地醒过来,往马上一趴,继续往回赶。
他就是这样,心疼他二弟等着他,却也不愿意说一声别等了。
因为他喜欢。
只要记得辛敬在树下等他的样子,泥水他也喝得下去,千里路万里路他也跑得欢快。可是他从来不去深思,他把这当成兄弟情谊,他就是这么喜欢他家小敬,从辛敬还是个小猴子的时候就喜欢。
却从没想过,如果这个人换成辛笠,他会不会胖揍一顿扔回去。
辛靖还不到二十岁,他年轻,纵然一度表现着他的沉稳内敛,却也有些不自知的张狂和放肆。这个时候他开始在北阳军中显露头角,并且十分迅猛的崛起,带着他一众亲信,野心勃勃的开始自己沙场峥嵘。
大苑时不时要和北阳边境摩擦,三十二部的骑兵得意时会拉着哨撞开柔回的警戒,无视骂声嚣张的在前跑马。辛靖就是和这样的混蛋们打交道,把自己练成了外表人模狗样,里边更加混蛋的人。
一年冬,他回家过年。
席后辛笠吵着要带话还说不清的幼弟辛弈守岁,燕王妃身体已经不大好了,燕王难得回来,自然要陪媳妇。将他们兄弟四个一拎川踹出门,让他们自己乐去。
辛靖席前还去了北阳军的年宴,喝得有点高,却不觉得自己醉。冰天雪地,他家府上檐下都垂着漂亮的灯笼,他带弟弟们到自己院里,拿出了早给备着的烟火,放给弟弟玩。辛笠爱玩,拖着小小一团的辛弈在光芒里打雪仗,他就抄着手,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看。
看着看着,就落在不远处一截白皙的后颈上。
辛靖也不知道怎么,他看得自己都察觉到迷恋,他靠在那喊了声,“小敬。”
辛敬闻声回首,爆声中他的眉眼在光暗间忽隐忽现,让辛靖看不够的生出渴望。
辛靖抬了手,招了招。
辛敬转回去又看了眼烟火,才拢着袖,慢吞吞地往过来走。站在阶下时得抬头看辛靖,才到胸口的位置。他道:“说。”
辛靖微微笑,“你今年还没对我说过吉祥话。”
辛敬想都不想,“过年吉祥。”
辛靖咽了一下,伸手胡乱揉了揉他的头发,“太敷衍了。”触感非常好,好到他的手不经意的移到了后面,冰凉的指尖滑过了辛敬的后颈。
两人俱是一震。
辛敬是被凉的,辛靖也是胸口震动,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冷。”
辛敬偏开头,辛靖的手就空了。他动了动唇角,却没说出话。可是下一刻辛敬就拿了他的手,拢在自己袖里,贴捂在自己的手背上,道:“捂一下。”
他大哥不知怎么回事,直愣愣的呆在那里,盯着他像是丢了魂。辛敬也不问,就更加直愣的回望过去。两个人这么对视,二傻子似的。
一个雪球飞过来,辛靖抬了另一只手给辛敬挡了,这才转开眼,睨向一边探头探脑的辛笠,“带好小弈,别烫着了。他要是烫着了,今晚我就泡你在池子里待一夜。”
辛笠吐了舌,明明是个少年了,笑起来还像个大男孩,灿烂又天真。他道:“辛弈胆子小着呢,烫不着。哥,你们这是干嘛呢?两人跟对了眼似的,钉着装木桩啊?”
“是啊。”毒舌辛敬倏地醒了,转头看着三弟,“对了眼,就跟你见了人家萧嫣,就差流口水了。”
辛笠脸也不红,笑得更可爱真挚,“那我们和人家晖阳侯是朋友,他闺女我自然要照顾了。见着美人不仅要夸赞,露出惊艳的神情才是点睛之笔。”
“那你挺厉害的。”辛敬没表情,“点睛之笔点的和哈巴狗似的。”
辛笠哈巴狗:“……汪汪!”羞愤的转身找他幼弟去发泄一腔悲愤之气。结果连话都说不清的辛弈这次却学的清楚,一见他往自己跟前走,立马乖巧的大声道:“汪汪!”
辛笠:“……”兄弟是什么,我要找娘。
“哈巴狗似的。”辛靖低声对辛敬笑,贴覆在他袖里的手突然把他的手全部包握起来,“来岁平,小敬。”
辛敬原本只要点头就可以了,可这一次他点了头,耳垂却烧起来。他垂眸盯着自己脚下的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滚烫,烫的他明明有些不妥,却又不舍得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