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缨(148)
对方快马难捉,重锤撞在辛明横刀之上,策马飞蹄。辛明猛地被撞拖退后,脚下泥土翻松,他竟一时止不住被抵退的身体。萧禁翻枪锐利,人拖鞍跃爬上马背,岂料后方刀刀致命,他单枪难挡,又被拖延下马。
此时战鼓声砸,重击在胸口,雷点似的疾敲。萧禁眼见辛明将撞上刀口,不觉喊出声:“松刀!”
辛明不应。这刀不同寻常,早在民间传说里被奉为镇国锐器,辛明岂能为保命而松手?他低喝一声,猛力反插在地,硬是阻住拖势。天道刀刃划出一道长深痕,才方阻下马冲的势头。胸口被重锤砸中,腥味立蹿喉头,强忍着才没一口喷出。
墙头立刻传来一堆喊着“圣上”的惊呼,章老由人扶着,险些晕厥过去,连连颤声道:“晖、晖阳侯快、快救驾……”
萧禁被众刀阻拦,辛明已被拖着深入敌群,他这仓促之中,竟赶不及去!
此时已至深夜,夜雨飞点,竟下起来。墙头的火箭一弱,城下的京卫压力顿艰。萧禁扛枪撞人前抵,他嘶了喉咙:“胆敢动我帝君!爷爷踏你满门!大岚与蛮夷不共戴天!”
声破夜雨。
此时夷兵后方倏地响起马蹄声。
先是单个“嗒嗒”声无人闻见,紧接着众蹄随后,铺天盖地的冲赶而来,“嗒”声震耳。
“来了。”侯珂探身,竟红了眼眶,“来了!”
为首一骑冲入夷兵,后随众人拔刀跟往。这单骑飞快,长刀所过血光横溅,竟是孤身前往,悍然过境。
“是……是太上皇吗?”章老紧攥侯珂,急声问道。
侯珂微怔:“不是……此子面生,我竟不识。”
那雨掠眉眼,露出的是年轻刚锐。深眸漆冷,掠经杀声毫不动色。直往敌将,竟是只将这一人放在眼里。长刀微颠,刀握横臂。萧禁眼尖,认出那长刀是蒙辰的百战。
两马将碰,这人竟突然跃身蹲在马背。不待一瞬,反抄的长刀和人一同猛扑敌马。战马嘶鸣,马背上的敌将重锤险抬,被这人压制在下。电光石火间,这人另一只手忽滑腿侧,匕首翻指入掌,横起就是过颈一刃!动作利落,如风迅速!
敌将退身不及,颈边血花飞溅。这人夹刃一把挡住敌将后躲的脑袋,抬身翻膝砸撞在敌将侧颊,将人撞翻下马。长刀跟着掷离手掌,狠、准的掷钉在敌将脖颈!竟是一个照面,就拿了人头。
时御将敌首抬手扔于脚下,四下夷兵竟皆猛然退后几步,空出地,谁都不知这一尊杀神从何而来。
“太……太上皇。”老臣扶墙,喜极而泣:“正是太上皇啊!”
兵马压近,露面旗下的正是太上皇辛弈。钟鹤却倏地眸中一亮,上前几步,渐露了笑。
“白鸥……”
跟在辛弈身侧的,正是钟攸。
昌乐侯临动时于无翰放了两万兵马,本是谁都未讲,是做私底,防周璞反咬。却不知天降了执金令,正将钟攸一点而通。执金令调动无翰援兵,废时一日,昌乐侯心腹不动,全凭时御杀鸡儆猴,才赶得着与太上皇分兵回援的兵马相和。
萧禁狠擦了把鼻涕,骂了声:“幸好!”
第65章 封侯
永乐七年初,夷兵借江塘钟家渡过外府水门,直逼大岚京都。京都守战,帝亲往,人心踊跃,一万京卫誓死卫都。时无翰、南下皆调兵回援,急行四日,终平外夷。
这一战,史称“京都卫战”。
南下夷兵闻声而退,北上大苑突袭即撤。虽然三路兵马分划大岚的策略终未成器,但腹地至徐杭皆过战火。大岚粮仓重损,烟粟尚有私流,战后休养迫在眉睫。
诸多要事之间,钟攸往周府,去见周璞。
周璞住在偏院,三年前钟攸来过。这院子从前打理得好,虽没种过什么珍稀草木,却自有一派儒士风雅。而今再入门,竟都是枯草糙生,不见风光。
檐下垂着铃铛,周璞伏案在廊下,听着钟攸过来,也没有停笔。
清茶早备,就等着他来。
钟攸坐下在案对面,周璞道了声:“走来的?”
“骑马来的。”钟攸理袖,“没闻着我一身土味?”
“你自打和那小子厮混,一直都是土腥味。”
“这我倒不察。”钟攸抬杯晃茶,道:“你一向都是风雅,为何厮混风流。那人浑身胭脂味,如何为你作茶。”
周璞笔尖迟疑,索性搁了笔,抬起头来。他道:“闲云白鸥……你纵然往山野去,也不是甚么闲云。你几时怀疑我?”
“刘清欢的案子我有兴趣,往深里想,他一介昌乐侯男宠,若无人有意牵引,怎么能知道时亭舟藏的秘密何等重要。”钟攸抿茶,微烫口,他道:“这案子之后,我猜昌乐侯必定怀恨在心,如辰又亲往莲蹄村提醒我警惕昌乐侯。可哪有这么好猜,偏偏赶在怀疑上,昌乐侯就动了手。我便觉另有其人,而后你去寻我,只怕不是如辰给你透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