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花满枝(9)
“谢谢你,宣奕。”月眼眸微合,神情动容,浅浅蹭了蹭宣奕挨着自己脸颊的手掌,“你真好。”
手心传来一种轻柔的触感,痒痒地直达心底。宣奕的睫毛不自觉地颤动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拍拍月的肩后收回手,笑道:“我不是说过吗,我家里还有一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弟弟,看着你就跟看他一样。”
月有些怔怔,随后移开目光漫无目的地望向别处,小声道:“我不是你弟弟。”
宣奕一愣,随后慡朗地笑出声来:“你比我小,不是我弟弟,难道还想做我哥哥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月似乎有些急得想跺脚的模样,但咬咬唇后,终究还是归于沉寂,眼眸深处闪过几分迷惘失落,不再说话。
心头有一种莫名情绪盘桓纠缠,宣奕望着月,感觉自己有种想要说些什么的冲动,然而却又不知道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心脏跳动中传来几分异样悸动的感觉,像是期待,又像是懊恼,宣奕疑惑,自己这是怎么了?
……
遗尘宫,绯烟殿。
墨临风坐在殿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众侍女噤若寒蝉地收拾了满地láng藉匆匆退下,黑色衣袖中,有细细的血流沿着他的左臂蜿蜒淌下,殷红的血滑过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呈串珠状滴落在地上。而他本人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对此毫不在意。
作为历代宫主的起居之所,绯烟殿这段时间经历了往昔从未有过的混乱。
不,曾经也有过类似的一次,是二十年前,那个人出事的时候……
墨临风闭了闭眼,一向少有情绪外露的冷峻面容上难得显出几分疲惫神色,旋即消隐无踪。
自从师父走火入魔之后,便不时陷入癫狂,出现幻觉,脾气bào躁,动辄损物伤人。起先还能认出他这个亲传弟子来,如今却是连他都辨不清了,这手臂上的伤便是方才师父发作的时候他阻拦之下一时不慎挨的。
师父的身体每况愈下,绯烟殿封殿多日,宫中已然流言四起,宫外亦多有窥探,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写月他至今下落不明……
凤眸中有厉厉冷光闪烁,墨临风面上杀意一闪而过!
“右护法,请让属下为您包扎一下手臂上的伤吧。”杜淮从内殿转出,看到墨临风脚下聚起的一片鲜红,紧了紧眉头,上前拱手沉声道。
墨临风开口时声音微显沉重:“不急,杜淮,师父状况如何?”他慢慢将视线移到眼前青年身上,目光渐渐变得尖锐。在这有如实质的眼神bī视之下,杜淮饶是之前已经做过心里准备,此刻额上也冒出汗珠来。
“扑通”一声,杜淮重重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有声,随后也不敢抬起,紧紧贴着冰冷的玉石地面,声音微颤:“属下无能!宫主中毒已深,毒入心脉……”“不要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只需告诉我,你有几成把握?”墨临风寒声打断。
一阵几乎可以听到心跳的沉默后,杜淮深吸一口气,道:“两成。”
双手猛地攥紧成拳,即使受伤的左臂因为肌肉的牵扯而撕大了伤口,有新的血液涌出,墨临风也恍若不觉。他深邃的眸中浓黑一片,仿佛看不见底的漩涡。
杜淮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时幻时真,然而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原本,属下为宫主拔毒时,若有左、右二位护法同时以内功辅之,合阳chūn白雪心法之共力,或有五成把握为宫主续命,但眼下……属下该死,医术不jīng,请右护法降罪!”
薛念,你步步为营,做得好算计!墨临风眼中有风bào酝酿,威压qiáng盛,使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变得凝滞。
“你务必,尽力救治!”墨临风一字一句道。他站起身来,向通往内殿的方向看去,神色肃然,但眉宇间却有掩饰不住的一缕怆伤。
第6章 【五】 上山
莳花山庄的车队在武林会盟日期的前一天到达了凝清山脚下,候在那里的石镜门弟子忙上前迎接,为首的是郁之敏的大弟子周雁南。一众英才礼数上无可挑剔,郁之敏果然是教徒有方,石镜门也不愧是当今武林正道之柱石。
宣奕在马车上与来人见过礼。随后石镜门的弟子上马引导,莳花山庄的车队继续行进。
凝清山并不高险,大半路程都是缓坡,又经人力整修铺路,跑马走车不是问题,只在快接近山顶石镜门处变得略微陡峭些,铺成石阶,只能徒步而上。这里也正是石镜门第一道山门所在。
众人勒住马匹,纷纷下马。
护卫打起车帘,宣奕下了马车,周雁南正欲上前,却见宣奕转身向车中抬起手,随即一只晶莹如玉的手从车中探出,与宣奕伸过去的手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