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恨(72)
车子一直到了一座小四合院门口才停了下来。车子才熄火,只听大门咣铛一声已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只见净薇手上抱着一个女孩子,一脸的焦急,喜鹊在前头打着雨伞,也是着急万分。靖琪忙下了车,也不顾大雨淋头的,迎了上去:“大嫂。”
医院里见是赫连小姐亲自送来的病人,半点也不敢马虎。急急召回了院里最优秀的儿科大夫,一时间,病房内医生,护士来来回回。直到天蒙蒙亮,孩子烧渐渐褪去,这才平静了下来。
靖琪只觉大嫂拉着自己的手,满手的湿滑,这才惊觉,原来都是冷汗。见医生说了没事后,一颗心也才放下。近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日子,仿佛只是个恍惚。大嫂就这么站在面前。
净薇也舒了口气,微微放了心。昨日喜鹊抱了萱儿在外透透气,一时避之不及,便淋了个正着,略略湿了衣服。那知晚上竟发起了高烧,用了好些方法,竟半点也不退。喜鹊慌得连连怪自己不应该带小小姐出去。
偏偏这几日正值安阳城戒严。到了晚上,除了有特别通行证外,任何人在晚上不得随意出去。到了后半夜,她已然待不住了,萱儿才二岁,若是这么发烧下去,怕是要-----喜鹊更是害怕,连连道:“小姐,怎么办啊?小小姐怎么烧下去,会有性命之忧的。”她心里亦明白,只不知道要怎么通过层层关卡送她去医院,而不让他知晓。
靖琪拉着她的手道:“大嫂,这几年你去哪里了。让我们好找。你回府吧,大哥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他后悔得紧。”窗外大雨依旧,不停的敲打着窗子,又落在地面上,荡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净薇只微笑着摇头。
“那睿儿呢?你不想他吗?他越来越懂事了,只偷偷的叫妈妈----”仿佛是那微风,轻轻拂开了那结疤已久的伤痕,那梦里千回百绕的容颜,那柔嫩的童音,一声声的叫唤-----她只觉 一片迷蒙---这些年来,天大地大的,她为何会在安阳,无非是想着可以见孩子一面罢了。
泪,不期然的划过眼角,她低低的道:“靖琪,帮我安排一下,让我见见孩子。”靖琪也泪眼朦朦的点了头:“那大哥呢?他这些年过的并不好,他越是什么也不说,我也知道。大嫂,大哥很很后悔。好多次,我看他抱着睿儿,只站在你房间内发呆----好几次,他喝高了,总是唤着你的名字。-----他以前是不好,可是这些年来,他真的是只念着你一人,原来那些早已给他打发的干干净净了。他就是不说,我知道,府邸的众人都知道,他一直在等着你回来------那小洋楼一点也没有变动过,丫头,听差们天天打扫,就跟你在的时候一个模样。那彭定力等侍卫因为当年跟他扯了谎,到今日还都被调到军部那边扫地呢-------大嫂,他当时真的是气晕了,因为他太在乎你了,他只是太爱你了------府邸众人现在都知道的。你看在睿儿份上,你原谅他吧-----大嫂”
她对他本亦死了心了的,但那心底酸酸楚楚的毛毛只是不停的蠕动着,细细密密的将里头绞了个天翻地复。那些温柔的过往,如折子戏般,一幕幕在上演-----那茶楼上的初见,那府邸的大婚,那烧焦了的炒蛋,那在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的,那成套成套的首饰,那满满几橱子的衣物-----那美丽的月夜,那粗糙的戒指-----这几年来,只是不想,不敢想,不能想,不愿想。如今被她这么一提醒,却是如此的历历在目。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已经遗忘了,原来只是被尘封了而已。略一思量,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了。
才几天时间,萱儿慢慢好了起来,也已能跑能撒娇了。每次靖琪过来,便姑姑姑姑叫个不听,惹得靖琪喜爱不已。净薇本想早些出院,靖琪不肯,医院也不同意。她虽然再三要求靖琪不可将她的行踪告诉他,若是让他知道了,便会走的更远,也同意定会与靖琪保持联系,但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的。那医院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萱儿住院的那一层上密密麻麻的皆是士兵,问了靖琪只含糊的说是上面有个军中领导受了伤,住在东侧的贵宾包房内。她听了更不好随便出去,当年北地的头面人物皆是见过她的,只怕与那些探病的人打一,两个照面。
因七楼都是特护病房,那廊上都铺了厚厚的毯子,偶有医生,护士经过,也是落足无声的。那站岗的士兵,只见一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嘻嘻笑个不停,半爬半跑的在地毯上玩耍。那些士兵虽得过命令,说是不可让人接近。但枯燥烦闷的当值时刻,见到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也觉得精神微微振奋的。也不舍得去赶她,便看着她这么一点点从楼层西侧慢慢跌跌撞撞的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