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89)


“这便是象!”贵女们皆睁大了眼睛,小声而兴奋地议论。
馥之虽不像她们深居闺阁,却也不曾见过象,如今见到,亦颇感新鲜。
驯象的人装束甚异,似乎是吴地来的土人,见到彩帜飞扬的龙舟,连忙伏拜在地。
内侍奉了皇帝命令,教他们免礼,好生驯象。土人们谢过,忙又去将象聚拢过来,让舟上的人仔细观赏。
这时,一头象将鼻子深入水中,再抬起时,只见水“哗“地从鼻中喷出。水花在日光中散落,煞是有趣,惹得龙舟上的太后也笑了起来。
“母后有所不知,阿宓上回来看,还曾坐到象背上哩!”王宓笑着说。
“哦?”太后新奇地看向她。
“阿宓玩乐心性,母后不可听她的。”皇帝笑斥地瞪一眼王宓,对太后说:“教舟人驶前些,母后留在舟上观看便是。舟下众卿怕也甚少见过,如今既来到,让他们靠岸一观也可。”
太后颔首:“此言甚是。”
命令传下,各舟上的人听说可到岸上近观,皆兴致勃勃,催促舟人速速将舟靠岸。
馥之等人的小舟正在龙舟下,离岸较近,在李珠李琼的催促下,舟人费劲地撑过湍急的水流,跳到岸上,将舟牢牢地系好。
正当他将桥板架起之时,一身气力十足的长鸣忽而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一头象忽然挣脱驯象土人的约束,扭着头,朝龙舟这边疾走而来。事出突然,不少人还愣住,待看到土人们惊慌失措的样子才倏而反应过来。
“离岸!离岸!”龙舟上的羽林将官大喝道。
正靠岸的众舟连忙打住,纷纷掉头,乱做一片。龙舟上的舟人们急忙撑楫驶离岸边。
馥之舟上的贵女们望着奔来的巨象,顿时血色,惊声尖叫起来。舟人忙乱地解着绳索,却缠得太紧,一时难解。
“快斩断!”龙舟上的王瓒见状大声喊道,忽然发现她们手中无器物,心一横,从龙舟舷上一跃跳到那舟上。
这时,其余四象似被惊动,也纷纷鸣叫,着慌一般往四处奔走开。忽闻一声哀鸣响起,带头的疯象被羽林卫士放箭射中,步子缓下,却愈加暴怒,一名驯象土人惊惶地试图阻拦,却被象一脚踢翻在地,其状惨不忍睹。
舟上贵女们愈加害怕,已经有人大哭起来。
王瓒将朝舟首的绳索用力砍去,却因粗麻湿水坚固,好几下也只能砍出个口。幸得龙舟上的已架来几块长长的桥板,贵女们再不顾仪表,纷纷顺着桥板逃上龙舟。
“阿嫣!”郑氏登上桥板,慌忙地伸手向姚嫣,却被后面挤来的人推搡了开去。
“母亲!”姚嫣和馥之被隔在几人之后,她又惊又怕,只急得想哭。
“馥之!”一个声音忽而传来,馥之回头,却见姚虔等人的大舟已经靠来,谢臻站在舷上,迅速架来桥板,朝馥之伸出手。
馥之心中一喜,未几转身,面前却忽而挤过一人,几乎将她撞倒。
姚嫣一步踏上桥板,疾走上了大舟。
这时,脚下猛然一震,馥之跌倒在舟上。河水如泼开一般溅落在身上,馥之转头,却是巨象已经到了近前,被利剑射倒,一头撞在了舟沿。王瓒亦猝不及防地翻倒,系舟的麻绳却被猛力扯断了最后一缕,舟摇晃着,离开了岸边。
终是脱离险境,馥之心有余悸,却长舒一口气。
再抬头,却见谢臻面上勃然变色:“馥之!”
馥之惊异地起身,发现舟正在湍急的水流中反向漂开,缓缓加速,离谢臻那边越来越远。再看向周围,贵眷们已走空,一身紫服王瓒正从甲板上坐起,望着湍湍的水面,犹自喘着气。
旁边几只舟欲抛绳索来救,王瓒忙到舷边去接,却无奈太远。一个漩涡卷来,舟摇晃着,一下漂到河心。
“馥之!”谢臻奔到舟首,焦急地大喊。
馥之双手紧紧扶在舷上,眼睁睁地望着他渐渐远去……
胧夜
“啪”地一声,绳索落向树干伸出河边的一棵小树上,发出枝叶折断的声音。
王瓒扯了扯,绳索受力绷起。馥之紧张地望着那树杈,水流推着木舟经过,王瓒正要用力再拉,绳索却软软地跌落下来。
心头顿时如泼了凉水一般,馥之望向四周,日暮的光照下,河水“哗哗”作响,舟行似乎也正越来越快。
“再这般向前,便真要到灞水了!”王瓒把绳索收回,用力掷到舟上,一把将额间的汗水抹开。
馥之不语,将目光望向前方,四周山林浓郁而寂静,在渐暗的天色中染着一层墨色。春夏之交正是水涨,木舟在含琼观前失楫漂开,竟被湍急的渠水一路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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