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啭(42)


王氏立国以来,皇家以鹭云山为中心修建承光苑,绵延三百余里,内又分几十处宫殿林苑,极尽宏大。除了皇家,这里的部分林苑也供贵族游玩,每年在此举行的游苑聚会无数,是京中之人最为风靡向往的去处。
这里也是颍川所不能比拟的。
日头不大,马儿轻快地走过苑中花木扶疏的道路,姚嫣透过羃离的轻纱,望着青天下的湖光山色和亭台楼阁,心中为人间竟有这等美景而惊叹。清风伴着糙木的清香吹来,她的衣袖轻轻鼓动,似乎要飞起来了一般。
“阿嫣!”前面,李珠回头对她笑道:“再不快些,游苑可就开始了。”
姚嫣微笑,应了一声,打马赶上。
路过一片矮树时,她听到有些男子的叫喊声传来。转头望去,越过稀疏的树丛,不远处的一块开阔地上,几人正练着蹴鞠。他们奔跑叫喊着,似乎已经练了很久,上衣都脱得只剩下中衣。姚嫣望着,虽隔着羃离,脸上却仍是一热,赶紧转过头去。
正继续前行,突然,只听“砰”一声,一只蹴鞠飞来击中了前面李琼的马首。马儿顿时惊起,忽而高高扬起前蹄,吓得背上李琼“啊”地大呼起来。众人亦大惊,跟随的仆从忙上前,帮她死死拉住马匹。
一阵忙乱,马匹好不容易安稳下,李琼也坐在了路旁,脸色煞白,李珠和姚嫣皆撩起羃离陪在一旁,不停抚慰。
“去!看这是何人的蹴鞠?须抓来问罪才是!”待李琼缓过来,李珠指着地上的蹴鞠,恼怒地对仆从命令道。
话音未落,树丛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未几,一名总角少年跑了出来。他见到面前的众人,愣了愣,正要开口,下一瞬,目光落到了仆从手中的蹴鞠上,面上一喜,笑着对他说:“大哥,这蹴鞠还与小弟吧。”说着,伸手上前。
地上三人互相看看,李珠出声喝道:“慢着!”
少年看过来,清秀的脸上双眼明亮。
李珠站起身:“这蹴鞠是你的?”
“嗯。”少年点头。
她面色一沉,喝道:“将他押起!”
两名仆从答应,上前一把扯住少年。
“做甚?!”少年面上又惊又怒,挣扎着要甩开他们,却徒劳无功。
李琼此时的惊慌已被恼怒取代,也要站起来斥他,这时,却听树丛那边传来另一个声音,似不耐烦:“阿四!寻着未曾?”
众人望去,却见树丛中又出来一人。
甫一照面,李氏姊妹皆愣住,姚嫣亦怔了怔。只见那是一个青年,面容俊秀,斜飞入鬓的双眉下,眼若含波。日光淡淡,他身上的白绸中衣与白皙的皮肤浑然相映,更衬得唇色红润;乌黑的头发有些汗湿和松散,衣领微敞,却平添了几分不羁的风姿。
“君侯!”少年委屈地喊道。
那青年睨他一眼,似乎明白了面前的事,看向几名女子,微微一笑,行礼道:“某蹴鞠扰犯诸君,多有得罪。还望将这僮仆放开,不敬之处,某自当赔偿。”
李氏姊妹已经脸色通红,相觑一眼。
“只是马匹受了些惊扰,并无大碍。”片刻,只听李琼细声答道。
“无碍?”青年一讶,看看马匹,又道:“可惊着了女君?”
李琼面上更红,连连摇头:“并无甚事。”说着,转而对仆从道:“快快松手。”
仆从答应,放开了那少年。
“君侯!”少年揉揉胳膊,不满地瞪了那两名仆从一眼,走到青年跟前。
青年看看他,神色稍稍缓下,却对李琼一笑,再礼道:“君若有不适,可遣使找虞阳侯,某必不敢辞。”
李琼忙还礼:“君侯言过了。”
待她抬头,那青年却已转身离开。
“君侯。”少年跟在后面叫道,没走两步,突然回头看了姚嫣一眼,似有疑惑,却快步跟上。
一场虚惊过后,三人又覆下羃离,回到马上。
李氏姊妹似乎兴奋得很,望着沿途景致,不住地品评谈论,似乎是第一次来到承光苑。
“阿嫣,”走了一段,李琼忽然过来与她并行,声音低而兴奋:“你可知方才那男子是何人?”
姚嫣笑笑。她自然知道,因为那男子提到可以找虞阳侯。
虞阳侯王瓒,雍南侯王寿的次子,皇室宗亲,亦是凭军功而起的新贵。也是去年征西羯的时候,此人立下大功,皇帝封其为两千户寿阳侯。爵位虽然并不算高,却幸而正当青年,又是宗亲,自有前途无量。
最要紧的,听说雍南侯对此子甚为疼爱,眼界颇高,多年为其择亲皆无中意,故而王瓒至今仍是未婚。郑氏对女儿家世颇为自信,虽雍南侯府如今也是媒人盈门,她却仍将此人多加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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