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109)

作者:兜兜麽

余九莲的神态依然如旧,吊儿郎当没规没距,故人相见才牵出个笑模样来,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勾人。戏子的女气追着一个柔媚眼神,便都出来了,“陆大人,许久不见,大人心里可念着奴?瞧大人模样,想必是将将从软玉温香里抽身,倒是奴来的不是时候。”

陆焉嗤笑,“送死哪分时辰?将死之人何必多话,说吧,你亮的是什么招数,求得是什么施舍?”

如此霸道,哪管他是战是降?都凭权力说话。

余九莲挽上一个兰花指,捏着一缕长发,娇笑道:“大人还是如此雷厉风行,不改英雄本色,真是让奴家,好生钦佩,好生敬仰,恨不能就随了大人,一生一世为奴为婢也好。”

陆焉一抖袍子,坐于右侧太师椅上,勾一勾嘴角,讥诮道:“余长老好意本督心领了,无奈本督府上不缺牲口,余长老还是另谋高就吧。”

余九莲略低一低头,装出个凄然模样,开口道:“大人如此说,奴好生委屈。奴这里,原有大礼送上。”

陆焉并不看他,懒懒揭开杯盖,绕着茶香四溢的杯盏画上一圈,等他自投罗网。“是礼是兵何须赘言?领到跟前来自有分辨。”

余九莲道:“既然大人开口,奴自当从命。”

他稍稍侧过脸,随行两个黑衣短打便让出道,将角落里纤瘦柔媚的年轻妇人领出来,推到陆焉跟前行礼作揖,怯怯道:“妾身周氏,见过大人。”

陆焉只听了个周姓,再看这妇人上身穿姜黄色交领短袄,下穿柳绿窄斕马面裙,梳妇人发髻,只有一根赤金簪子点缀。杏眼桃腮,身段窈窕,依稀能忆起往日轮廓,他心中蓦地一沉,但面上半点不露,冷冷道:“这是作何?余长老也要献上扬州瘦马以博仕途?”

余九莲成竹在胸,不紧不慢地应答道:“大人说笑,此妇人乃敏杭人士,年幼时辗转到京城投亲,原就住在提督府茹月楼,无奈世事多变,杨家出事,这妇人被接回老家,受继母逼迫送到富人家府上给个糟老头子做妾,可谓身世飘零可悲可叹,又听说当年是同杨家哪一位公子订过娃娃亲,若是杨家尚在,这周氏说不定已是诰命夫人……”

偷眼瞧着陆焉神色,见他沉郁不言,心知十拿九稳,继而再上前一步,提高了音调说:“大人,您说可怜不可怜?”

语到此处,陆焉依旧按兵不动,若老僧入定,单单望着杯中浮茶,余九莲眼见此法并不奏效,便转而对住怯怯弱弱的周氏道:“夫人还不来拜见陆大人?大人可是当朝红人,响当当的九千岁,权倾朝野无人能及,你若有苦要诉,何不对大人说明?”

周氏连忙跪在陆焉脚下,眼中含泪,细声细气说话,“妾身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宽恕则个。”顶着余九莲眼神压迫,一连给陆焉磕头了三个头,再抬脸时眼圈泛红,柔柔弱弱娇娇怯怯,好个可怜模样。

☆、第57章 杀伐

第五十七章杀伐

陆焉岿然不动,余九莲已失先机,索性摊开来,亮出底牌。“故人相见,大人何故视若无睹呢?”

“何为故人?何为相见?”陆焉抬头,对上余九莲狭长上挑的桃花眼,厉声追问道,“贵教既派余长老登门讲和,不该拿出些诚意来?眼下装神弄鬼又是何意?”

余九莲亦冷笑答:“是何人是何意,大人心中自有计较,又何须奴家点明?若真说清楚了,这在场的……”他左右环顾一圈,冷笑道:“今儿个在场的可就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提督府,你说是不是?陆大人?”

陆焉不动声色,放下茶盏依旧从容如常,只淡淡道:“你以为,多了一个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妇人,余长老就能领着你一班人马安安稳稳走出提督府?”

言辞交锋之间,他已露杀意。

余九莲眉间紧锁,冷声道:“你待如何?真与我教撕破脸,于陆大人难不成就有大利?”

陆焉稍稍抬眉,悠然道:“杀与不杀,都是蝼蚁贱命,于国于私有何利害可言?余长老未免将贵教抬得太高,将国家社稷看得太轻。”

余九莲道:“所谓江山社稷,如今不都是陆大人一句话?何必与吾等兜圈子。真剿灭了白莲教,陆大人与各州府官兵每年的抚恤银子还能剩下多少?兔死狗烹,大人不明白这道理?”

“呵——”出乎意料,陆焉竟称,“余长老说的是,本督本无意与贵教为难,既然教主已将大礼奉上,本督也应顺势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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