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2(重续)(95)
“真狠。只不过……”他依旧将青青制得服服帖帖,紧紧抱在怀里,亲昵如情人一般,“只不过是只会咬人的猫儿罢了。”
“你呢?难不成你是百兽之王?不过表面风光,皇上收拾了左家,陈国舅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接下来,不就轮到你镇国公程家?我等着看皇后被废,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青青,我今日教你一句话。”他把玩着手中白玉似的耳垂,沉沉低语,“先下手为强。管他大好河山,国泰民安,转眼间我可以拆得灰飞烟灭。”
青青望着他,满眼的不置信,“你疯了!就凭这一句话,便可治你谋反大罪,株连九族!”
程皓然抬起她下颌,细细度量她眼中零落的星光,反而问:“你可上奏万岁。你会吗?”
青青避无可避,他充满勃勃野心的瞳仁,她不得不注目,继而深陷泥潭,他是深渊无底,杀伐屠戮,浩气千里。
他一再逼问,未等青青回答,巷尾忽然传来响鞭开路,车行滚滚。
青青陡然一惊,奋力推开他,在深深寒夜之中,予他阴冷嘲讽的笑,扬眉挑衅,“还不走?留着命揭竿起义去吧。”
程皓然却是不疾不徐,站在迷离灯影之下,黑暗掩埋了森然杀意,他说,“青青,我这就替你杀了他,可好?”
青青突然间觉得害怕,丝丝的冷,脚下泥泞残雪透过鞋底传达至心,彻骨的寒凉与恐惧如黑夜一般紧紧包裹。
青青说:“天地轮换,只要你有这个胆子!”
长跪
斑驳的雪影落下去又浮上来,浮浮沉沉如命运诡谲难测。这出是才子佳人,英雄末路,红颜枯骨,唱唱和和转眼就到了头。拨一个高音,灯光一灭一生,又是另一处折子戏。是名角儿姗姗迟来,镇台压场。台上台下静得出奇,一瓣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真真切切。
乐师们埋头苦干,筝弦锣鼓齐齐奏响,台上灯光璀璨,观众屏息以待,场面蔚为壮观。
又倒是戛然而止,停在眼前,待起音。
青青已经重重跪下去。
层层的松软的积雪被膝盖压得密密实实,一会变得跟石头似的又冷又硬。
她自知是有错的,她又惹了他不舒坦,这就是她大大的错了。
风灭了,烈烈的旗帜都像是霜打的茄子,歪着脖子瘫软着。万岁车架就在眼前,堪堪离得两步远,仿佛要径直碾压过来,将她截成了四瓣花。
御前侍卫二三十,统统高头大马骑着,威风凛凛。小德子也从马车里下来,预备接驾。
火把将街巷照得通透,程皓然早已没了踪影。
全世界唯独她一人跪着,像是不知廉耻的,无知无求的奴。匍匐,低矮佝偻的身躯,任人观赏,任人鱼ròu。
一炷香的时间烧尽了,一点点也声响也没透得出来。人人都有一双明眼,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
他是要来给她下马威的,等一等就过去,还这能让她在这跪死了?青青是不信的,青青却已是木然无心。
膝下的雪团丝丝化了水,沁骨的冷,锥心的痛。这已不知是过了多久,月亮的影子都已经不见,他的声音才隔着厚重车帘传出来,懒懒,漫不经心,似乎是分毫不在意,“这满街的纸灯笼瞧着可真是晦气!”
那一排白纸糊的灯笼,凄凄暗夜中收束着星点灯火,似一只只漂游孤魂,寻不到回乡的路。
青青抬起头来,望着巷口幽深的黑暗。微酸,稍痛,她今日怕是接不到赵四扬的魂了,却又怕他回来,瞧见她跪在雪地里,恁地没骨气。
永不再回来了,生的,死的,光亮的,寂灭的,都不再回首相顾。
“都看着干什么?还不去拆喽?”公公的声音异常尖利,如一只梭,掷出去,划破了严密绩织的夜空。
零星的星辰闪烁,似细小伤口,留着血,美艳凄迷。
转眼间,灯笼都落了地,自个把自个烧成了灰烬。
火兀自燃过一遭,灭了。衡逸在暖的发腻的车里扬起里音调,这下,才是正场到了,细听,透着股冷,寒森森,“姐姐好大的架子,朕打发了人,三番四次请不来。朕还以为是病得起不来c黄,匆匆赶来一看,姐姐竟还冒着北风雪夜赏月,好兴致呀,怎么不邀朕一起呢?”
膝盖以下叫雪水浸得没了知觉,陡然间北风嗖嗖地刮,像一只一只鬼,咆哮着穿过耳际。
青青双手撑在雪地上,深深磕过了头,方说:“臣妾万死,请皇上重罚。”
重罚,能怎样重罚?难不成他真将她打发到天牢里去?彪悍男子住个三五天,出来也已经脱了形状。可他真也恨不得让她受一番苦,放出来才知谁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谁又是她生生世世少不了的。她越来越糊涂,越来越喜欢与他对着干。她的生死富贵都掌握在他手上,她本应该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的呀?怎么到最后变成这样一番局面?倒是他战战兢兢生怕将她得罪,生怕哪里又做得不好不对,惹她伤心,又是冷眼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