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待圆时(33)
石桂不欲同她多口舌,便争了个所以然出来又有甚用,金雀那儿看着就不好过,赶了葡萄去寻郑婆子,自个儿把糖糕装到泥金的食盒子里头,往春燕那儿送。
两个院子当中造了个花园子出来,石桂路熟,专拣小道走,不跟二太太那的人撞上,多绕了几个弯这才到了正院里。
“这是我才做的玫瑰糖糕,给姐姐们当点心。”淡竹接过去,掀了匣盖儿一看,糕还冒着热气,是才蒸出来的,笑得一回抬了头,见石桂愁眉不展,推她一把:“这是作甚,好端端的就皱起眉头来了。”
石桂叹口气:“我怕是给春燕姐姐惹祸了。”说着便把厨房里一番口舌说给淡竹听,淡竹是个爆脾气,立时就竖了眉毛:“她也有脸,雨花茶,她怎不要雨前龙井!到这儿来摆谱,真当自个儿就是姨奶奶了。”
石桂原先真个当金雀是大丫头,同春燕一样,跟管事婆子一起到别苑来安置屋子的,听见淡竹喝破了,这才知道她还有这一层身份,葡萄说她是丫头打扮,那就是个通房丫头了,越发惴惴起来:“这可怎么好,别带累了春燕姐姐。”
春燕在里头听见了,把石桂叫进去,听说是起了这个口舌,轻笑得一声:“也没甚大不了的事儿,厨房里收了东西私自做些,本就是常事,你别急,那一袋子水磨粉,我认下了,就说是要你替我磨的。”
不但认下了,还给了她一对耳坠子,就说是谢礼,石桂摆手要推,淡竹嘻笑一声:“你收着罢,有了这个更有说头了。”说着冲她眨眨眼儿,拉了她到镜子前:“这两个呀就是护身符,那一个就是这性子,非得给了她没脸,才知道自家斤两。”
春燕皱了眉头,嗔过一眼,淡竹这才吐吐舌头,问明白那丫头甚个长相,一听便知:“那是紫罗,既是她来了,另一个就是红罗了。”
叶氏身边有一对儿双生,一个叫-春罗一个叫秋罗,因着生得一个模样,再穿着一样的衣饰逗了她开心,叶氏时常带着这两个走动,叫甘氏瞧见了,往外头买了一对儿姐妹花来,却不是双生,只隔得一岁长得相似。
人才买进来,叶氏便把春罗秋罗送给了宋太夫人,说这对丫头就是为着献给太夫人的,带在身边调-教些日子,把规矩学全了,才给太夫人送去。
石桂听得直咋舌,只知道这两个相争,再不知争成这个样子,淡竹抿了嘴儿笑:“你如今吃亏就是好事儿,太太来了,总有赏的。”
不怕掐,就怕不掐,石桂听着垂了头:“我也不想要赏,只别打板子就成了。”依言戴了那一对儿红玛瑙珠子的耳坠回去,葡萄已经在了,石桂指指耳朵:“别怕,春燕姐姐答应了,把这事儿兜下来。”
葡萄也是一脸得意:“干娘说了,就怕她不来呢。”郑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葡萄添油加醋一说,若来的是金雀自个儿也还罢了,不过是个三等丫头,还想来甩她的脸子,若真叫她踩上来,那这张老脸也端不住了。
葡萄张了口就要说二房的是非,眼睛看到石桂的耳朵上头,这才泛了酸意,想说石桂会讨巧,可那糕确是她做的,到底看了几眼,这才说起二太太的是非来:“你且不知道,原来不过是个商户女,若不是老太爷说定亲便不能退,早也不娶她了。”
石桂最烦听她说这些嘴嘴舌舌的话,拿了一枝炭条出来,在帕子上头画画,她原来学的是国画,先学了素描,多少年不碰笔了,技艺是生疏了,功夫却没全扔下,底子还在,描得那些个花样子,勾几笔就出来了,便真要画百子千孙,也一样拿得出手来。
葡萄吱吱喳喳说得几句,低头一看,石桂描了一对双-飞燕,一看就知道是给春燕的,葡萄扁扁嘴儿:“这是给春燕姐姐的?”
石桂点了头:“拿了她的东西,总该还个礼的。”炭条削尖了拿软布裹着,还是不如铅笔好用,燕子侧身飞入绿柳荫中,只她没学过绣,东西做出来不精细,也只能纳个鞋底。
“你使了我那许多东西,怎么不见着你还礼的?”葡萄一说,石桂这才想到,才来的时候身上没钱,只得多帮着跑腿办事,倒是没有正经还过葡萄东西,想一回说:“我不会绣,紫葡萄倒是会画的,要么,我给你打个结子。”
打结子是跟孙婆子学的,她买回来那许多丝线,一直没能用,先是忙着打扫屋子,等春燕来了,更没闲下来的时候,竹笋早就下市,花朵儿也没能掐着,只靠着跑腿挣上几文钱,这些丝绳压着也没用,拿去问孙婆子,她是个手巧的,教着石桂打双钱结如意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