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天下(2)
在那个家里,承载着她许多许多快乐的回忆。每一处每一片,都留着他们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她心爱的孩子,承乾在那个家里一点一点成长,从呀呀学语到朗朗读书,从蠕蠕而爬到蹒跚而走,他第一次喊她母亲,第一次会写自己的名字,第一次帮自己拭去因思念心爱的人而流下的热泪。
在那个家里,有她熟悉的气息,属于孩子,属于他的气息。
这儿,这儿什么也没有。这儿不是她的家,这儿只是一个叫东宫的地方。
“这就是大伯和承业哥哥住的地方吗?”当承乾睁着他那双幽深漆黑的清澈双眸询问她的时候,她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于是她沉默,只点了点头。
“那大伯和承业哥哥现在住在哪里呢?”懵懂的孩子继续问着。
“他们哪儿也不住,他们……已经死了。”她抬起头,伸手轻轻抚摸孩子的头,幽幽说道。
“死了?”孩子不懂。
“死了。”
“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吗?”
她点了点头。
“四叔和承鸾呢?也死了吗?”孩子看着她,继续问着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知道这一切终究是要让他明白的,这是生在帝王之家的一种悲哀,要过早的面对血腥和死亡。
“是的,他们也死了。”
“那以后谁和我玩呢?”
“你可以和丽质,泰一起玩。”
“丽质是个女孩子,泰还那么小,我才不要和他们玩。”孩子皱起眉。
“你还可以和其它的哥哥弟弟一起玩,以后母亲让你舅舅把表哥表弟给你带来一起玩好不好?”
“不要,我和他们不熟。”孩子开始闹情绪。
“乖,承乾你现在是大孩子了,可不能再像泰那样耍脾气了。”她轻柔的劝慰。
“母亲,晋阳县主死了吗?”孩子突然问。
长孙愣住,不知道孩子为什么突然提到那个女人。
“母亲。”察觉到她的异样,孩子小声的唤她。
“没,她没有死。”
“真的!”孩子突然展露一个笑颜。
“那我可以和她玩吗?承业哥哥死了,他的画轴是不是就是我的了,晋阳县主是不是以后就会给我做画轴了。”孩子笑着问。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这样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是的,她怎么能不出现。
这儿是东宫,从窗口望去,还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牡丹,郁郁葱葱,酷热也无法阻挡那种勃发的绿色。
这是本该属于那个女人的牡丹,这是属于那个女人的东宫。
“如果她愿意和你玩,你就可以和她玩。”将心头的郁结压下,长孙勉强微笑,柔柔的说。
孩子的眉垂下。
“母亲,会不会因为我霸占了承业哥哥的住所,她就不喜欢我,不和我玩了?”孩子把头依偎在她怀里,幽幽的问。
长孙伸手轻抚承乾的小脸,秀眉轻锁。
“只要承乾做的乖孩子,就一定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母亲。”孩子抬起头,看着她。
“不要让父亲杀死县主,我会做一个乖孩子,县主一定会喜欢我,和我一起玩的。”
长孙脸上的微笑差点就挂不住,忙低下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懵懂的孩子察觉不到她的郁结,把头重新偎在怀里,双手将她的腰抱紧。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是这样一个存在?
她心爱的男人,心爱的孩子,都牵挂着那个女人。
那个压根也不爱他们的女人。
从她第一眼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爱他们。
她看着他们的眼神里,没有爱,没有温情,没有留恋。
然而这种决然的冷酷,却正是索魂勾,魂萦梦牵,放不下,斩不断。
她心爱的人,是那么骄傲,那么自信,那么霸气的一个人。却在那个女人面前,一文不值。
她不舍,她心痛,她委屈。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
得不到的是否永远就是最好的?
她心爱的男人也入了这求不得的魔障。
求不得,真的求不得!
同为女人,她自然能分辨那个女人的心思。
她的柔情,她的心思,她的一片儿女心,全系在那个男人身上。
爱情,成就了女人,也耽误了女人。
可这是为什么?她有时候甚至埋怨,为什么敬德不在那宫墙之内一剑将那个女人刺死算了。这成全了她,也成全了他。
这个念头,让她心生内疚又暗自怨恨。
如今这求而不得,生生煎熬,为了什么呢?
他不许,他不甘,他还要求。
人心,天下最难测最难求的就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