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洗洗睡吧(9)
奚景恒转身朝那小小的葫芦门走去,一拐,身影便消失了。苏盛锦看看树干上仍在缓慢颤动的剑柄,想了想缓步过去,她认得那把剑,是二十年前皇帝赏赐给老霍王的,这物件丢了坏了都是个罪,更何况,她一直很想亲手摸摸它,虽然算上这次她也不过见它出鞘三次,可她一直都很喜欢它,喜欢它森森的寒气,当然,还有杀气,她偶尔就会幻想那剑身沾染了鲜血会是怎生的艳丽,可惜,她无缘得见。
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拔剑身却纹丝不动,如同它天生便是生在树中的一般,苏盛锦用尽全力又试了几下终于有一点松动,不过照她的速度怕是要到天黑才能拔出剑来,苏盛锦打眼一瞧,四下里无人,定是奚景恒独自发泄怒气时将人赶走的,正好,她也许可趁此时了一了心愿,否则,她可能永远没机会见到这宝剑染血的情形了。
抬起另外一只手手靠近剑锋,苏盛锦觉得凉气越甚,待肌肤挨上那寒光顿觉冰冷入骨,只轻轻动了下食指,一大滴血立刻钻出皮肤滴到剑身之上,一滴、两滴、三滴……虽天气寒冷,但血未立时冻住,沿着有些倾斜的剑身缓缓延伸,像一条鲜红的线绳。
很妖娆。
血凝了,在青森森的剑身上显得刺眼夺目。
“你在干什么?”身后忽如其来的声音吓着了苏盛锦,手一抖又碰在剑锋上,血一滴滴落在地上。
苏盛锦此时的姿势,一只手握剑柄,另一只手停在空中,看起来就像是要推着树干借力把剑拔出来一样。
奚景恒显然也见到那滴落的血了,立刻带着怒气喊了一声:“放手。”
苏盛锦应声放手将手藏进袖中,思忖着奚景恒问及剑身上的血迹她该如何回答。毕竟那血迹看起来还是有点匪夷所思的。苏盛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拔出来的剑,奚景恒似乎只是轻轻一用力就做好了,他拿着剑端详,终于抬头看向苏盛锦。
“青泉见血才能开刃,胡闹……”奚景恒没说下去而是拎着那剑迈步向前。
“王上,这剑是御赐之物,放在这里妾身觉得不妥,只是想将它拔出来奉还给您。”苏盛锦跟在他身后解释道。
奚景恒低低哼了一声加快步伐未几便将苏盛锦远远落在后头,见如此,苏盛锦放缓脚步,将受伤的手从袖中探出,一瞧才发现刚才因受惊吓是以割的伤口较深,现在已经满手的血,袖口的几层衣服都被染得斑斑血迹。
苏盛锦攥着伤口回到自己寝宫,宫女们见她此番景象莫不惊慌,好在平日苏盛锦和晏璃管束严格所以虽惊慌倒未失措,换水的换水,传太医的传太医,抬屏风的抬屏风。
太医看过,伤口深可见指骨,敷了药嘱咐诸多退下,正巧晏璃这位内宫提调总管来复命,此时苏盛锦还未更衣,晏璃颤着声问了,苏盛锦说不小心刀割的。
宫女们自在收拾,晏璃缓缓摇头:“不知王后用什么刀竟连自己的颈子也割到了。”拿着白帕小心沾了些温水替她擦掉了,那白帕上一点晕开的红。苏盛锦没说什么晏璃也知分寸的不问了。
今年霍地的雪好像特别多,生怕赶不及似的,一场接着一场,本来病愈的太后开始还有兴致召官宦女眷们陪她赏雪,多了便厌了,宫里又变得沉闷起来。苏盛锦一边忐忑着奚景恒的动向一边担心着自己母亲,偶尔还会想起那把剑,沾染了她鲜血的剑会不会记得她呢?
直到苏盛锦手指上伤口愈合奚景恒也未来探视一下,两人每日大概只在寿安宫见上一面,相敬如宾,日子久了王太后便惆怅起来,对着苏盛锦叹气,苏盛锦自然知道她愁闷什么,但她也无法,年后,待母亲走了,奚景恒不必照顾谁脸面的时候她兴许也就不住王后这座宫了。
快近年关的时候,闵太妃带着闵微云来给老太后请安,老太后虽一向不与闵太妃亲善,但她并不连带讨厌闵微云。看着闵微云与老太后谈笑风生苏盛锦有些羡慕,闵微云活泼开朗的性格,如果自己有她的一半活泼是不是也不至于此?
闵微云,奚景恒,她的子轩哥哥,他的云妹妹,当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么?坐了一会儿老太后有些疲倦,苏盛锦三人便告退出来,闵微云拉着她的手道:“盛锦姐姐,子轩哥哥在宫里么?”
“自然。”苏盛锦道。
“正巧我要去谢谢子轩哥哥,要不是他,微妍姐姐就被屈家冤死了,盛锦姐姐,你陪我去好不好?”闵微云笑着说道。
苏盛锦立刻便看向闵太妃,果然,她脸上满是得色还带着些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