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160)
卢琉桑看着看着便叹了口气:“裴光光,你还真是……手艺那么差还敢下手缝。”
“关你……哼。快点喝,你还欠我一堆答案呢。”我催促他。
“那一堆袜子里,有给我的么?你以前为我缝的都穿坏了。”卢琉桑不理会我,自顾自问道。
我拿过笸箩翻了一阵翻出那五颜六色的袜子拿到他眼前晃:“穿坏了还这么新?嫌我手艺不好扔了是真吧?好在我在沙漠里捡着了否则还真被你骗了。”
袜子被他一把抢走小心折了放进怀里:“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卢琉桑,你……喂,你上哪儿去啊,这大冷的天出去你想冻死么?喂,卢琉桑,你站住。”卢琉桑的动作匪夷所思的快,我追到门边伸手去抓只碰到了他搭在门上的手,冰凉冰凉的,像房檐下那些冰溜子。
我打开门,黑洞洞的夜一下充满了我的眼,那鬼嚎似的风灌满了耳朵,根本没有卢琉桑的影子。
“卢琉桑!卢琉桑,你跑哪去了?这两天有大风雪,你不要命了么?快回来……”我跑到雪地里,喊着,只有风声回应我。
“娘,娘,你怎么了?”我听见禾苗在叫我。
睁开眼,满室的光,我还守在火炉边,眼前是禾苗和崔扶,我一时有点懵了,抬眼看向门,门紧紧关着,门边并没有那柄黑伞,我又看向笸箩,和我刚才放下时一样,丝毫没有翻乱的痕迹,炉边的茶汤子正缓缓冒着热气,我的杯子仍旧安安静静地放在那儿。
“娘,卢琉桑是谁啊?”禾苗问我。
“你娘只是做了个噩梦,嘉禾,去给你娘倒些热茶来。”崔扶说道,禾苗蹬蹬蹬跑去了。
对着崔扶我忽然有点心虚,我和卢琉桑是清白的这一点我敢用性命保证,可,如果有一天崔扶知道我曾和卢琉桑一起出关上路一路同行了许久他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呢?
禾苗端着茶水回来放到我手上,殷切地看着我喝完。
我一直在思忖要不要告诉崔扶,在睡前,我决定都告诉他。
等我跟他说完那漫长的行程时外面传来悠悠的更声,在这冬夜里听起来有点凄凉。我坐着,看崔扶,等他跟我说些什么。
崔扶笑了笑把我揽紧一些:“等见到子槿我们定要重重谢他。”
“崔扶,你……”我抓着他的衣襟。
“谢谢子槿把你保护得好好的回到我们身边。”崔扶忽然把额头贴上我的额头,像梦呓似的继续说道:“子槿是天底下最值得托付的人,是真男儿,是我们的恩人……”
“崔扶,那个刀疤脸的领队你认识是不是?”我问道,他们那天相见的情景我还记得。
“算吧,他是子槿的护卫,他托人带信儿告诉我你们的归期。”崔扶说道。
“那,天下那么大你为何就到阳关来了?”他在这儿我很欣喜,可我更多疑惑。
“子槿返程的时候写信告诉我的,崔夫人,来日方长,不急着今天都问完,以后再问,今天先睡吧。”崔扶说道。
大风雪吹打着窗户,声音不算小,可我仍旧听到了崔扶的叹息声,这叹息声深夜听来让人心惊。
我不知道崔扶睡没睡,可我一闭眼眼前便是梦里那黑洞洞的夜伴着惨烈的风,我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石姬一直到半个月后才又来了,那天下着很大的雪,崔扶正巧赶着小牛车去送酒,禾苗也闹着跟着去了,店中有两个常客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我见没什么人就到后院去收拾柴火,买来的那些太粗劈细一些好用,听到脚步声我抬头看,就看见了石姬。她大概在外面走了很久,连眉毛都是白的了,她的神情木木的,我摆摆手她才回过神,露齿一笑。我说她来了怎么也不弄出点动静,石姬说怕我吓着劈着了腿脚,我放下斧子拉她进屋坐。
我们的房间依旧简陋,一床一桌又添了两个杨木衣箱,我给石姬倒了茶才想起费尽千辛万苦从粟特带回的葡桃酒来,拿出倒了给她,没有水晶杯琥珀盅,只有我那白瓷的杯子。
石姬说,给我喝不是浪费了么,再过段日子我就要回去了,到时候想喝多少没有?这些你自己留着就是了。
“原来倒没那么喜欢,在粟特待了一阵子倒慢慢喜欢上了,还和一位老婆婆学了好长时间,现在不是时候,等明年我种些葡桃自己也酿一些,到时候我想喝多少没有?”我给她斟上酒,看着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捏起酒杯放到嘴边慢慢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