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嫁(142)
“算是。”老怪物忽然站了起来骇了我一跳,他那本已混沌的眼睛放了些光亮出来:“妮子,爹知道错了,所以一直在尽量弥补,你放心,爹不会让那个无赖泼皮抢走你的嘉禾。”
无赖泼皮,我只觉得好笑。
“若说无赖泼皮,还有能出你其右的么?风真凉我有点冷还有点恶心,先回去躺一会儿,你若喜欢在这儿便继续吹着吧。”我说完逃也般的离开了湖心岛
鬼上身的卢琉桑
在路上碰见邹昉,这路平常少有人来,他在这儿显然是刻意等我的。不过此时我并不想跟他说话,虽然知道这些事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邹昉开了口,声音不大,带了些试探意味,怕我生气似的:“大姐,是不是我娘又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让你生气了?”
“对一个从来没有做过好事的人有什么气好生,不过,你要是去慈恩寺大概可以替我转告一句话,罪孽太过深重到了佛祖面前也是没用的,照样会下到地狱里受剥皮之苦,逃不过去的。”这是我恶毒的诅咒而且我希望它灵验。
邹昉瞪大了眼,两手搓着,很举手无措的样子。
“不是想知道她做了什么恶事么?你自己去问她,看她有没有脸给你讲。”我又加一句便继续往前走,身后没有脚步声,邹昉应该是粘在地上了。
崔扶和禾苗蹲在地上在研究一个小陀螺,那是我见过的最丑的陀螺,虽然顶着一根五彩的野鸡毛仍然挡不住那丑。我说这丑东西是谁买的,禾苗嘻嘻一笑,爹做的,还跟我说会很好玩呢,可是都转不了。我弯腰拿起陀螺看了看再看眼崔扶然后告诉禾苗:“你还信你爹的话,你瞧瞧上次箱子里那些个半途而废的箫笛难道还没记性?这东西,得冬天在冰上玩,到时候娘给你买个最大的,把那些小的都撞飞。”
老怪物的病看起来一时半会好不了,富氏又到慈恩寺还她的业障,邹昉的婚事又不能没个主事的,所以——邹暖便回来了,我觉得富氏可真是担心太过,怕我趁无人之机搅了她儿子的合婚之礼,多余,我根本不会帮他们操劳这些。
邹家家大业大,又是独苗苗的婚事自然百般重视,虽前有富氏细心安排,但眼下仍有许多事,邹暖显然不是那块料子,嘴就撅得越来越高。我可没那个好心,跟老怪物说崔扶近来还有事所以我们先回了,待正日子再说。
老怪物并没有十分阻拦,只是一直紧抱着禾苗不肯松手,弄得生死诀别似的,上了马车禾苗还问我,外祖为什么看起来很难过呢?我告诉他外祖做错事被骂了,禾苗咂舌然后跑到崔扶身边说:“一定是娘骂的,好凶。”
崔家亦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出来进去的总见得着崔雍那个粉粉的侍妾让我闹眼睛。知道小妾穿粉,你也不至于做了一百套衣服都是粉的吧?还有,杨氏不许她女儿和禾苗玩了,这是我两天后才知道的,那天禾苗乖乖的只是小嘴扁扁的,显见是不高兴,问他他才说了,然后抬着脸,用那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问:“娘,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
用怒火中烧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一点也不过分,人在盛怒之时往往会失去理智,我就是,我对禾苗说:“儿子,你以后别理他们,一群庶出的,不配。”
说完了过了片刻我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颇是后悔。我怪罪他们对我的禾苗不好,可我又何尝不是在伤害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况且,崔雍虽是庶出,但那也不是他能选的,崔雍是个好人,我真是不该,这不就是乱咬人了么。
“禾苗,娘说错话了,刚才那句你不能对任何人说知道么?他们不喜欢你,等你长大就明白了,禾苗,不管别人怎么样,你记得爹娘都最喜欢你就够了,明白么?”若跟着生父生母身边,何至于受这许多闲话和白眼。
禾苗懂事地点点头往我怀里钻了钻抱住我的腰说道:“那我要永远和爹娘在一起。”
禾苗有点变了,有些规矩了,时常跑去崔扶的书房翻那些古旧的书,就连神情也常常是稳稳的,只有看到爱吃的糖果时才露出一点孩子气。我跟崔扶说这样不好,一点不像个小娃,崔扶说蛮好,总要长大,他提前长了几天而已。我知道禾苗性格改变的原因心里很是窝火。
后来,快到中秋,本来这些日子就肝火甚旺的我终于被大唐律他们给惹毛了。知道他们风雅之家知道他们有学问,何必又拿个孩子显摆——顺便再踩一个呢?那天我又出门去找冯小宝,又扑了空,回崔家照例得去给俩大唐律烧香拜拜,到他们的屋前,我脚刚迈上一个台阶就听里面大唐律的声音道:“……你看看你,小小年纪镇日只知道玩那些个粗鄙的游戏,连背诗都比不上妹妹,将来见了众家亲戚世交可不要被人笑话?到时候一干同龄只你什么都不会,会丢人的,回头把你那些破玩意都扔了,跟你爹好好读书去,上进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