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170)
由他妖力化出的马儿看着虽与普通骏马一般,可惜跑起路来实在缓慢。他甚感汗颜,奈何妖力确实太低,能化出实物与马儿已要大大感激那位指点自己修炼成妖地神仙。
那位神仙并没教他太多法决。只教会他日夜吸收天地灵气,如今刚刚修成人形。便可法随意动。并不像从前所闻的坊间故事般需要甚么变化的口诀。
是了,他若能找到那位神通广大的神仙……刚想到此处。他便苦笑摇头,那位神仙终究怜悯慈悲,看自己跪地苦求,才指示自己找到了季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自己还要得寸进尺,似乎也太过了些。
他并不是傻子,那位神仙若愿援手,早已如当初帮他般主动帮助季晨,而不会非要等待自己苦苦哀求之后才施以大恩。神仙想必也有神仙的难处,当初许了自己与季晨来世续缘,却未必想得到季晨地魂魄被宝物所吸,并不能转世成树,程亦亭虽不知神仙心中到底有甚么顾忌,总之对方是大大的不愿为季晨还魂重生。
他想通了此节,不禁又是好奇又是担忧,接下来一整月都是驾着那辆马车四处打听,寻找那些传说中的异人奇书。
他衣饰华丽,那辆马车看起来也甚为豪华,所住的客栈也都不差,因此自己找上门的“异人”倒是不少。可惜那些人多是口头浮夸,吹起牛来不打草稿,却连他是树妖所化也看不出来,还想骗他拿出大笔银子。
他哭笑不得,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一边赶走那些骗子神棍,一边继续开出高额悬赏。
转眼间两月过去,他走遍了南北大城,不但整天疲于跟骗子打交道,还屡次遇到盗贼抢匪,尤其在途中赶路之时。他并不杀生,每每只是变幻出一些虚像吓唬那些贼人,比如一群猛兽、一批兵士……总能把那些宵小之辈吓得落荒而逃。
所遇最稀奇的莫过于一件事,那日竟有一群官兵打扮之人在路上把他劫住,道是接到市民报案,怀疑他是某隐匿已久的江洋大盗,赶紧交出珠宝钱财,还可从轻发落云云。
他以为那些人只是假扮的官兵,自然照旧幻化虚像吓唬他们,哪知那些假官兵一看到大堆兵士围了上来,立时大呼大家都是自己人,个个翻出当值腰牌来力证身份,还有地嘴里大叫:“别打别打,我们不会独吞,见者有份!”
程亦亭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心中甚觉骇然,如今的世道竟已官匪不分,难怪高家后人日夜担心祖坟被刨,自己早把墓碑埋了起来,只敢选在深夜悄悄祭奠。
他越见得多越是心凉,京城中犹在歌舞升平,南边却已乱成一片,本朝这四百多年的江山恐怕快要尽了。他并不关心谁做皇帝,也并不会为了自己前生地家族对这皇室幸灾乐祸,只是对这世间千万百姓之苦深深怜悯。
他本是立定主意,不管这红尘中凡人闲事,只与季晨陪着彼此就好。可他终于忍不住出手管了闲事,只因路遇一撮流寇打家劫舍、强抢民女,甚至还要杀死小孩子。
他远远望见便怒从心起,马车行到近前时更加看得清楚,竟是实在忍不得了,从马车上飞身而下,拧起那马背上的匪首远远抛了出去。他怒气太炽,出手也不知轻重,那匪首地身子直飞出几丈之外,不知是死是活地重重跌落在地。
其他的流寇全都看得傻了,过了半晌才有人口中大呼“妖怪”,稀稀拉拉地四散而逃。
他远远看了一眼那似乎活生生跌死了地匪首,心中也并不感到后悔,如此穷凶极恶之徒,当真是死了活该。只是那些被救的村民也并不承他的情,与那些流寇一般大叫“妖怪”,全都跑回屋里关上大门,整个村子不过片刻就变得鸦雀无声。
他站在尘土飞扬的村子里,心中颇有些茫然失意。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再是人。
他无奈苦笑两声才回身准备坐上自己的马车,却看见村口立着一个眉目淡雅、白衣胜雪的男子。对方见他总算发现了自己,只对他温和一笑,语声也十分清醇悦耳:“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他愣了一愣,这男子难道并没看见自己方才所为?
“你……你不怕我?我可是凡人口中的妖怪。”
那男子微微笑道:“我为何要怕你?我也是妖族中人。方才你若还不出手,我也一样要出手。帝王昏庸无道,连妖也要插手管人的事了,眼见着就要改朝换代。”
他又是一惊,眼前这男子竟也是妖?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妄论朝代改换之事,应该不假。他不再犹豫,只觉这男子甚为亲切,也微笑着拱手道:“我也这般想。我从前之名是程亦亭,兄台便叫我亦亭吧,请问你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