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146)
宁浅舟听得“啊”了一声,并非为对方的奇诡身份而吃惊,如今的他已不会再被怪人怪事惊吓了。他只是心中窃喜,原来千羽仍与自己相识在前,不禁还想多听些千羽的旧事,贸然插嘴问道:“那时他心情如何?又是什么模样?”
许长生挥手叫道:“别插嘴,听我说!那时候他已经嫁给你了,虽然自己心里难免委屈。但还是一会儿担心你的安危啦、一会儿又怕你太快就老了……反正,不跟你结契他就不得安心。我自己也是个傻蛋,竟没有好好劝他。还鼓励他寻求真爱……唉!他说他害了我,我其实也害了他!”
宁浅舟闭嘴细听。心中努力回想当年景况。千羽化身为那柔弱美丽的女子模样初嫁给自己之时,行径十分神秘诡异,引得大夫人和自己多番猜忌,因此处处错待了他。若千羽稍作解释,对自己表明身份。便可免除所有误会波折……只是,当时的自己又会不会信他呢?
那时地自己心智早被紫云花所迷,整日里都是浑浑噩噩,连近期发生的事情都很快忘记,而且时常晕厥,再醒来便又糊涂了些。对着那样的自己,千羽恐怕也是伤心失望之至吧?
许长生再次看向他面上,眼神里隐隐带着一丝怒意,“哼!羽族一天、人间一年。他为了与你早日相聚,只用了三日便离族而出,与家人和全族从此决裂。他满怀期望地来了人间找你。路上看到正在迎亲的人家,他便傻傻地跟着高兴。还与路过行人攀谈。说自己也要去与人拜堂。可只听他说了几句,满街行人都笑他、骂他。他这才知道人间男子与男子不能成婚,耗费极大灵力化为女身!”
宁浅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只有苦笑以对,心中虽也十分感动,但亦深觉彼此命运之怪诞荒谬。自己当年若能狠下心来告知父亲,自己那心上人乃是男子,并立志终身不娶,便没了后来许多烦恼错失。又或是自己干脆告知那几位妻妾,是自己对不住她们,根本不能真心地喜欢任何一位女子,那结果也要比如今好上太多。
“他当年是那般天真单纯,以为变了女身便能与你堂堂正正婚配拜堂,也以为你会为此欣喜若狂。哪知辛辛苦苦地找到了你,你却一脸陌生、一脸惧意。他害怕你已然知晓他是妖,心中也一阵慌乱,便先施法令你晕厥。他本在犹豫,待你醒后是否以实情相告,哪知送你回府之后才发现,你早已娶了一妻两妾!你叫他如何对你表露身份?”
宁浅舟从不知当时竟是经过了这么一番曲折,这一刻才隐隐约约想起那场大雪中的邂逅。事隔多年,他早已忘记了当时是怎么晕去,只记得对方美丽的面上忧郁又伤心的神色。可是这许多年来,他都没有想到过,那忧伤神秘的女妖竟然就是他一心牵挂地人。
“他那时说起你来,真是又爱又怨,可无论如何,爱总比怨恨要多上太多……你负了当日爱盟,他虽深觉不堪,但只要不与你彼此揭破身份,他便能欺骗自己旧时的千羽早已死了,陪在你身边的只是个想要做你妻妾的小女子。我至今仍记得他垂低了头、嘶哑着嗓子说:人间女子都是那般,几女同事一夫,我看她们也都是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我既已决心做人,也要真真正正与他做夫妻,那便该遵从人间的规矩。”
宁浅舟惨笑着低声接道:“可惜她们的这个夫君,却是只爱须眉不爱红妆之辈,她们全都注定了一世不得开心。我这辈子对不住那四个女子,也对不住那只女妖……我本觉得自己为他相思多年,实在对得住他,可此时一想也大大不对……他为我做了这许多事,却从来都不告诉我;我只是曾经为他病过一场,还三番五次在他面前埋怨。我来这世上一遭,非但一事无成,还害了这许多人,唉!”
听他这般自惭自责起来,许长生神情微动,接着方才的话尾继续说道:“当年与他一别之后,我犯下大罪,被阴司判罚多世苦难,再遇到千羽时已是这一世了。他变了许多,外表虽仍如少年,心绪却平静淡薄得有些吓人,即使说起与你的旧事也都是一带而过。想必他当年心伤太甚,因此连提都不愿多提,但如此也正说明他心中仍然放不下你。”
宁浅舟心中泛起一丝惊喜,至此才信了这许长生对千羽当真只是朋友之义,也没甚么道理地相信了对方其实是个好人。
许长生对他露出微微笑容,“你也莫要这么难受,我看你确然不算太过混账。把你关于此地,一是为千羽小小的出一口气;二是为了帮你,给你施个苦肉计。呵呵,现下全国境内都发了皇榜,你宁千羽犯下欺君之罪即将斩首,他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在身,恐怕也要赶回来救你。他虽知我杀不了你,却知我可以狠狠整治你,就看他还会不会为你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