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400)
“凤兮凰兮,于今复西归,煌煌其羽冲天飞,直上九宵睨燕雀,开我枷锁兮使我不伤悲。”
“无瑕,咱们,就要有小猫了——”
卫昭的心似要被剜去一般疼痛,原来,真是没有回头路,没有黑暗后的光明,无论如何反抗、挣扎,眼前这人都如同恶魔一般,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回头望了望南方,天际的一团云,那么像她的笑容,只是隔自己那么遥远,像天与地一般遥远,此生,再也无法触摸。
心弦带着决裂的痛楚,在这一刻啪然崩断,喉中血腥渐浓,卫昭努力将一口鲜血吞回肚内,却仍轻咳出声。
皇帝转头看着他,见他面庞冰冷,但目光雪亮,颊边还有抹红色,责道:“朕让人帮你疗伤,你也不肯,太任性了。”
卫昭瞳孔有些红,倔犟道:“三郎不喜欢别人碰。”
皇帝呵呵一笑,转过头去,却也于心底发出一声低叹。
脚步声,有轻有重,皇帝和卫昭在前,叶楼主随后,裴琰紧跟在太子身侧,庄王则走在了最后,木梯边,光明司卫纷纷下跪,恭迎圣驾登临方城。卫昭经过易五身边,也未看他,木然而过。
皇帝想是病后体虚,在上最后一级木梯时踉跄了一下,卫昭大力将他扶住,皇帝站直,轻轻地,挣开了卫昭的手臂。
高台上,寒风更盛,但极目四望,天高云阔,让人豁然开朗。
皇帝拍着方城墙垛,望着满山苍松白雪,叹道:“又是一年过去,唉,朕又老了一岁。”
庄王忙过来笑道:“上苍庇佑,父皇龙体康复,定能千秋万岁。”
皇帝盯着他看了一眼,微笑道:“你会说话,看你大哥,像个锯嘴葫芦。他真该向你学习才是。”
庄王不知皇帝这话是褒是贬,一下子愣住。皇帝也不再看他,负手前行。卫昭亦步亦趋,二人沿墙垛而行,仿似那日清晨在西宫漫步,一人明黄衮服,身形高大,一人素衣白裘,身形修韧。
庄王目光却在灵殿前值守的光明司卫面上一一扫过,见大部分是卫昭的亲信,还有自己临时让卫昭偷偷安插进来的人,便放下心来。
皇帝站于墙垛处,望着远处显彰门外跪着的百官,又回头看了看气势雄伟的灵殿,再叹口气,道:“快巳时了吧。”
卫昭正待开口,“当!当!当——”皇陵西侧钟楼的大铜钟被重重敲响,九九八十一下钟响,宣布灵殿祭礼正式开始。
钟声中,皇帝整了整被风吹乱的龙袍,叫道:“太子。”
太子似是怕见风,紧紧捂住纱帽,快步过来,裴琰也轻移脚步跟来,束手而立。
皇帝看了看裴琰,又向太子道:“你去炉内点香,朕要去圣祖灵前祭拜。”见太子瑟缩了一下,皇帝厉声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什么时候能像你两个弟弟一样。”
太子似是被吓住,话都说不出来,颤抖着转身,走向灵殿前的香炉。裴琰忙跟上,取过香炉边的焚香,双手奉给太子。
钟声中,皇帝深邃的目光掠过卫昭面容,再拂了拂龙袍,稳步向灵殿走去。
瑟瑟寒冬,晨雾厚重,将马蹄坡严严实实地罩在其中,加上四周荒野尽是薄雪,静谧中透着几分诡密。高成不由有些心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马,暗中咬牙,将心一横,冷声道:“全速前进。”
为不惊动锦石口京畿大营和肃海侯的人马,河西军并未骑战马,皆是轻装薄甲,潜行一夜,才由朝阳庄到达了马蹄坡前。
高成见军容齐整,秩序井然,不带一丝喧哗之声,长长的队伍撕破晨雾向马蹄坡上方登去,心才安了几分。河西军自在牛鼻山遭受重创,回撤到朝阳庄,养了足有半年,人数上也超过禁卫军和光明司卫,只要能顺利通过马蹄坡上方的那个山洞,直插皇陵,大局可定,为高氏报仇雪恨也指日可待。
副将洛振过来,低声道:“将军,前锋营已开始过山洞了。”
高成精神更是一振,展起轻功,不多时便攀到了那个曾被灌木丛掩盖住的山洞前。又有信兵回来禀道:“禀将军,前锋营已通过山洞,到达前方溪谷,并未发现异常。”
高成一喜,知事情成了几分,便道:“传令,全军加速过山洞。”
当天大亮,这两万人马终悉数过了山洞,高成飞身攀上山顶,已可隐见皇陵方城的红墙,终于得意地笑了笑。他望望天色,再估算了一下时间,由这处溪谷越过皇陵东面的小山丘,拿下姜远的禁卫军,换过服饰,再突入皇陵内控制文武百官,继而冲入方城、助王爷除掉皇帝和太子,时间上尚有余暇,便传下军令,休整半个时辰,再行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