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38)
江慈一喜,睁开眼来,苏婆婆又道:“裴琰是想让你替他听声认人吧?”
江慈忙点了点头。
“你听着,等会呢,那人是一定会出席寿宴的。你若是想保小命,就不得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裴琰,你即使听出了他的声音,知道他是谁,也要装作若无其事。若是裴琰问起,也要说你所见过的面具人并不是此人。”
江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苏婆婆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又道:“你放心,那人自会想办法令一些官员出席不了此次寿宴。那样,裴琰就会疑心到那些人身上,而不会怀疑你认出了人而没有告知于他。”
江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苏婆婆轻声道:“今夜之后,裴琰肯定会带你去一一辨认这些官员的声音。但他们呢,要么家里会出点小状况,告假还乡,要么会或多或少有些小伤风或者喉病什么的,你就只说听不清楚。再过段日子,你就说记忆模糊,不能确定,尽量干扰裴琰就是。”
江慈心中暗咒不已,满面委屈地点了点头。
苏婆婆满意地笑了笑,解开江慈的穴道,摸了摸她的头:“真是乖孩子,婆婆太喜欢你了,婆婆最喜欢听话的孩子,你若是一直这样乖乖的,那人会每个月派人送解药给你的。”
她俯下身,将安华扶起,让其站直,取下其面上丝巾,右手中指轻轻一弹。安华身躯轻震,睁开双眼,以为自己只是眼花了一下,仍道:“婆婆,是不是忘带什么了?”
苏婆婆从桌上拿起一个瓷瓶,笑道:“找着了,原本是用这丝巾包着的,我还以为忘带了,原来是掉出来了。”
安华微微一笑,又退后数步,坐于椅中细观苏婆婆替江慈化妆易容。
左相府此次寿宴虽筹划仅数日,却也规模空前,冠盖云集。京城所有文武百官、皇亲贵胄都在被邀之列。从日落时分起,相府门前华盖旌旗,香车宝马,络绎不绝。众宾客在相府知客的唱礼声中由西门而入,鲜衣仆人在旁引领,将众宾客引入正园。
相府正园内设了近五十桌,另有四主桌设于正厅之内,自然是用来款待朝中重臣和皇室宗亲。
正园中此时菊花盛开,亭台茂盛,灯树遍立,丝竹悦耳,满园的富贵奢靡。
由于裴相之母素喜清静,且一贯隐居,不爱抛头露面,故应酬宾客事务皆由裴相亲自主持。是夜裴琰一袭深紫色秋衣,绣滚蟒金边,腰缠玉带,光彩照人,举手投足从容优雅,风流俊秀更胜平日。
江慈面目黝黑,粗眉大眼,小厮装扮,立于裴琰身后。想起体内有一猫一蟹喂下的两种毒药,恨不得将这二人清蒸红烧油炸火烤、吃落肚中才好,但当此时,也只得不露声色、面无表情的跟在裴琰身后,细心听着众宾客的声音。
不过她恨归恨,却也在心中暗赞这一猫一蟹,皆非常人。“大闸蟹”想出大摆寿宴、听声辨人的妙计,“没脸猫”则估到他这一着,干脆不杀自己灭口,设计喂自己服下毒药,然后大摇大摆出现,既消裴琰之疑心,又将裴琰的注意力引向未曾出席寿宴的官员,实是一箭双雕。
只是这二人斗得你死我活,却连累了自己身中双毒,眼下只能活一天算一天,这条小命也不知最终能否幸存,若真是呜呼哀哉,去与师父团聚,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她胡思乱想之际,踏入正园之宾客,在相府仆从的引领下,一个个向裴琰行礼,并祷颂裴氏夫人福寿延绵、富贵永世。
裴琰面上始终保持着谦和的微笑,向众宾客一一还礼,并与每人都交谈上数句,而许多官员也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谄媚逢迎一番。
相府是夜,所收之贺礼,摆满礼厅,宝光耀目。只有清流一派和一些以廉洁、不结党附贵之名著称的中间官员送得较为寒酸。龙图阁大学士、太子的岳丈,绰号“董顽石”的董方董学士,更是未出席寿宴,只差人送来一幅自书的字画,上书四个大字“清廉为民”,着实让司礼尴尬了好一阵。
待门前所有宾客依次与裴琰见礼后入席,江慈仍没有听到那已有些耳熟的声音。见裴琰凌厉的眼神不时扫过自己,她只得微微摇头,裴琰见还有十余人未到,便按定心思,耐心等候。
再等片刻,庄王与静王前后脚赶到,裴琰迎出正门,将二位王爷引至正厅坐定,笑着寒暄数句,忽听得园外知客大声唤道:“太子殿下驾到!”
裴琰一愣,未料太子也会亲临为母亲祝寿。他广宴宾客,却未邀请太子,毕竟太子名份上是君,他是臣,庄王与静王可邀,太子却是不能相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