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278)
宇文景伦朗眉微蹙:“那滕先生的意思,见还是不见?”
滕瑞深深一躬,语带诚挚:“王爷,师父当年待我恩重如山,我终究还是天玄门人,这封信中,有掌门之人表记,不管怎样,我得与他见上一面。还请王爷相信滕某,允我去与他相见,也请王爷放心,滕某只是前去见师门之人,绝无二心,也绝不会忘记曾与王爷在上京的约定,要助王爷完成雄图霸业,一统天下!”
宇文景伦沉吟良久,道:“我并不是信不过先生,实是信不过裴琰。裴琰定是已知先生乃我左膀右臂,万一他趁先生与故人见面之机,而将先生劫去------”
滕瑞心思急转,揣测出宇文景伦言后之意,道:“这倒不妨,我有个法子。”
“先生请说。”
“王爷怕裴琰趁机相劫,裴琰自也怕我们将他那位军师劫走。不若我们传信裴琰,我与师门之人,定于后日辰时,在镇波桥上见面,各方只准派出一人相护。”
宇文景伦斟酌了一阵,慨然点头:“好,先生待我以诚,我自相信先生。我就允先生去与故人见上这一面,以了先生心愿。”
滕瑞深深一揖:“王爷恩德,滕瑞无以为报,唯有鞠躬尽瘁,以报王爷知遇之恩。”
宇文景伦畅然大笑:“先生快莫如此客气。”
滕瑞再向易寒一揖:“还得有劳易先生。”
易寒微笑还礼:“滕先生客气,后日镇波桥,我自当护得先生周全。”
易寒见宇文景伦眼波一闪,心中会意,知他还有话要与滕瑞细说,便起身告退。帐外烈阳耀得他眯了一下眼睛,他抚上肋下伤口,心中一暖,大步向营帐走去。
燕霜乔见他进来,微笑着站起,柔声道:“父亲伤势刚好,得多歇着,别太劳累了。”又给他斟上茶来。
易寒望着她灵秀的身影,温婉的神情,一阵恍惚,恍若又见到那静婉女子,向自己柔柔而笑。
燕霜乔取过洗净的青色长袍,易寒换上,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荚香,讶道:“哪来的皂荚?”
燕霜乔面颊微红,低声道:“明飞在一处田边找到的,他知我、知我素爱洁净,便摘了回来。”
易寒自与女儿重逢以来,她始终心有芥蒂,对他不冷不热,直至他战场受伤,她日夜侍奉汤药,又亲理衣物,父女二人话语渐多,隔阂与怨恨悄然淡去。而这些时日来,燕霜乔用心侍奉,易寒心中深为感动,更是愧疚不已,现下见她终身有托,实是欣喜,更恨不得将天下间所有珍宝寻来,让她开颜一笑,方能弥补这二十多年来的愧疚与自责。
念及此,他心中一动,微笑道:“霜乔,你是不是很想找回你师妹?”
燕霜乔大喜抬头:“父亲!”
易寒站起,道:“你放心,我便去求滕先生,让他帮我这个忙,若是你师妹还在裴琰手中,定要想法子让你和师妹重逢。”
天气炎热,有一部分伤兵伤势出现反复,伤口也有溃烂迹象。崔亮过来看了一番,又亲到山丘与田野间寻来一味草药,试着给伤兵敷上,见有好转,江慈便与小天等人,顶着炎炎烈日,大量采撷这种草药。
直至申时,她方背着一大竹篓草药回转军营,长风卫周密正在医帐等她,见她进来,上前接过竹篓,笑道:“侯爷让你过去一趟。”
江慈将草药摊开,道:“我等会再过去。”
凌军医抬头道:“小江,你就过去吧,周密等了你很久了,侯爷只怕是有要紧事情找你。”
江慈一愣,匆匆赶到中军大帐。裴琰正与卫昭说话,见她进来,二人起身,裴琰笑道:“明日,就有劳三郎了。”
卫昭微微欠身,淡然道:“少君放心,我定会护得子明周全。”说着看了江慈一眼,轻步出帐。
裴琰回转椅中坐下,握起羊毫笔,在纸上疾书。江慈不便退去,索性轻轻走至案前,替他磨墨。
裴琰面色凝重,笔下所写却十分零乱,似诗似令,江慈知定是密信,也懒得去看。她在野外采药多时,全身大汗,忍不住用衣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裴琰看了她一眼,从袖中掏出一块丝巾递来,江慈接过,道:“多谢相爷。”
裴琰慢慢放下手中之笔,待纸上墨干,又慢悠悠折好。他右手手指在案上轻敲,终转过身,低头望着江慈。
江慈微微退后一步,裴琰仍是紧盯着她。江慈有些不安,唤道:“相爷。”
裴琰望着她被夏日骄阳晒得有些红彤彤的面容,缓缓开口:“小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