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163)
华朝官兵虽人数众多,但先前与大都司洪夜所率的两万人马激斗了半日,伤亡较重,又早已精疲力竭,被卫昭带来的这两万生力军一冲,不久便阵形大乱,步步后退。
最让他们心惊的,还是阵中那个左冲右突的白色身影。那身影如魅如魔,又如天神一般,他杀到哪处,哪处便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王朗立于落凤滩东侧的小山岗上,皱眉看着落凤滩上的一切,摇了摇头,道:“传令下去,撤军!”
号角声震天而响,华朝官兵纷纷向下游撤退,卫昭带着月落族士兵穷追不舍。华朝官兵且战且退,一路上,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跌入冰河之中。
王朗眉头紧锁:“这个萧无瑕,还真是不能小看!”
他身旁一人道:“将军,咱们还是先撤吧,这处太凶险了。虽说太子爷希望我们能拿下山海谷,平定西境,但看现下情形,只能把清剿之事往后压一压了。”
王朗知师爷所言有理,只得拂袖转身,在亲兵的簇拥下往东而去。
华朝军一路溃败,月落族人却越杀越勇,他们心伤上万族人的伤亡,奋不顾身,将华朝官兵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卫昭脑中逐渐恢复清醒,一路赶来,他已想明白,定是二都司勾结了敌人,早放了敌军至虎跳滩设伏。待自己和洪夜出发后,又放了悄然折返的王朗过流霞峰,此时若是穷追不舍,万一王朗残部和二都司的人马联合反攻,胜负难测,何况还有那设伏在虎跳滩的人马正赶过来。
他身形飘飞,追上数名华朝士兵,将他们斩于剑下,傲然立于桐枫河畔、落凤滩上,朗声喝道:“华朝贼子听着,我月落一族,定与你们誓不两立,誓要报这血海深仇!”
寒风中,卫昭凛冽的声音激荡在桐枫河两岸,所有的月落族人都肃然而立,齐齐凝望着他。只见他素袍飘卷,白袍上血迹斑斑,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有七彩的光芒在闪动。众人宛如见到月神驾着七彩凤凰重新降临尘世,再度拯救月落族人―――-
一时间,桐枫河畔寂静无声,人们耳畔只听见冬日的晨风呼啸而过。良久,静默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了歌声:
“凤兮凰兮
何时复西归,
翙翙其羽振翅飞,
月落梧桐生荆棘,
不见凤凰兮使我双泪垂。
凤兮凰兮
何时复西归,
明明其羽向阳飞,
四海翱翔鸣即即
失我君子兮使我中心如沸。
凤兮凰兮
于今复西归,
煌煌其羽冲天飞,
直上九宵睨燕雀,
开我枷锁兮使我不伤悲。”
刚开始的时候是一个人在唱,渐渐地不断有人加入进来,最后落凤滩上所有的人都高声地唱了起来。高亢嘹亮的歌声回荡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响彻云霄。
江慈默默立于落凤滩边的大树下,听着这质朴而诚挚的歌声,知道他们是从心底里敬畏佩服这位星月教教主,她见劫后余生的月落族人都是满脸的疲惫、满身的血污和泥渍,但所有人均是一脸慷慨而崇敬的表情。不禁心头一热,泪水夺眶而出。
她看向卫昭,那个高挑隽修的身影一动不动,风卷起他的白袍,袍上溅满点点鲜血,如雪地上的点点红梅。他的脸藏在人皮面具后面,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宝石般的眸子在微微地闪烁。他听着族人的歌声,忽然低下头看了看染满鲜血的白袍,轻笑一声:“煌煌其羽?我的羽毛,早就脏了------”
六十、红花碧玉
落凤滩一役,华朝与月落族各有伤亡,王朗率着残部与设伏于虎跳滩的人马会合后回到长乐城,未再西征。
二都司见王朗退兵,知大事不妙。此时他出卖族人的丑行败露,引起族内公愤。流霞峰驻军兵变,二都司带着亲信连夜逃走,被三都司率人于雪松岭捉返。
卫昭知王朗退兵后,必将请示太子和董学士,是否再度西剿,而朝廷要增兵前来,也需时日,己方当可有一段时间的喘息。那时冰雪消融,只要计谋得成,月落族便可暂保安宁。
他将兵力重新布署,派精兵驻扎于流霞峰与飞鹤峡,又派出暗探时刻打探王朗动向,方押着二都司,奉着大都司洪夜的灵柩返回山海谷。
此时,九位都司仅余五位,这几位均慑服于圣教主的神威,誓死追随,一力效忠,卫昭终将族内大权掌控于手心。
月落族此役虽然伤亡惨重,却也是近百年来首次将来“清剿”的华朝官兵赶回长乐城。以往华朝派兵“清剿”,纵是只有几千人,也长驱直入,烧杀抢掠,打得月落族人最后不得不以加纳贡物、献上族民为奴婢来求和。此次能将王朗六万大军赶回长乐城,实是上百年首次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