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222)
她趁着夜色,在陈宅中迅速穿过,由其南面的围墙跃了出去,落足之地正好是陈家巷与京卫直大街的交叉之处。
蓝徽容在黑暗中默立了片刻,脑中急速思忖:现在宫中形势不明,皇帝凶多吉少,宁王只怕已夺过禁宫的守卫权,他一旦掌控大局,篡位登基,孔瑄等人必是死路一条,再无活命的余地。她越想越是焦急,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正呆立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蓝徽容急忙隐入黑暗之中,只见大队人马自直大街冲过,街边的灯笼映得清楚,这批官兵所着服饰竟是烈风骑的军服。烈风骑向来为宁王所统辖,一直以来只在京城以西四百余里地的文城驻扎,此时竟能出现在这京城街头,看来华容所言不差,宁王早已准备妥当,此刻只怕已经得手了。
她额头汗珠滚滚而下,再想了片刻,强自镇定,借着夜色的掩护,往允王府方向奔去。
暴雨初歇,天空中飘着的是蒙蒙细雨,蓝徽容的头发和衣衫渐渐湿透,沁骨冰凉,但她的心中却如数团烈火在焚烧,焦虑如炭。
她在夜色细雨中疾速奔行,还要不时躲过成队的官兵,好不容易穿到城北允王府前,隐在小巷内探头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允王府前,马铃甲胄声叮当作响,大批人马正疾驰至王府门前,呼喝声中,上千官兵团团将允王府包围妥当。不多时有王府的侍卫出来查看,只听得为首将领大声道:“奉皇上旨意,允王暂禁于王府之内,所有人等,不得出府半步,违者杀无赦!”
允王府的侍卫似是与官兵们起了争执,那将领掏出一块金色盘龙令牌,王府侍卫大惊,不敢再多言,缩回府去。
蓝徽容远远望去,认出那金色令牌正是代表皇帝敕令的金龙牌,见牌如见圣上,可用来代替皇帝手谕。她心中更惊,知简璟辰已弑父成功,并拿到了天子虎符等物。
她知已不可能借允王之力来抵抗简璟辰,要想凭自己一人之力救出孔瑄、琳姨和侯爷等人更是痴心妄想,一时间,急得五内俱焚,六神无主。
时间一分分流逝,蓝徽容呆立于巷内,全身麻木,现在,该如何行事呢?该如何救出一众人等呢?自己纵有令牌,纵是能返回皇宫之内,看到的只怕是皇帝的尸身吧!现在京城内已无人能与简璟辰相抗衡,一到天明,他控制住局势,等待孔瑄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死亡”二字在她脑中不断盘桓吼叫,她身躯隐隐颤抖,面色苍白,一阵寒风刮过,她忽然眼睛一亮:对,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不管成不成,总得试一试!
雨渐渐的止了,空气清澈明净,蓝徽容的心也逐渐淡定下来。在这生死关头,她的心中反而一片空灵沉静,真气盈动于体内,如一只翩然掠过沙洲的丝鹭自城北直奔皇宫。
待奔到皇宫偏西南宫墙根处,她探头见正华门前人来人往,战马嘶鸣,大队禁军穿插调度,正华门前一将领正在持令大声呼喝。蓝徽容认得此人,正是简璟辰手下的头号将领段之林。她看得片刻,咬咬牙,沿宫墙西面弯腰前行,不多时便到了皇宫西北角的一个小偏门,这偏门平常为运送皇宫污秽之物的驴车出入,守卫之人并不多。
见门前站着数名禁军侍卫,蓝徽容想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力贯左臂,向远处抛去。铛啷之声迅速引起了值守侍卫的注意力,大部分人往声响地拥去,仅余一人立于门前。蓝徽容再丢出一粒石头,吸引这名侍卫向前走去细看,她悄悄掩近,提聚十成真气,如九天凤翔悄然落于他身后,右手食指和中指骈发,正中他腰间穴道,侍卫不及呼出声来,已被蓝徽容点住昏穴,迅速拖至黑暗之中。
她以极快的速度从门前一闪而入,内息运转,迎风纵跃,直奔向正泰殿。
蓝徽容自西华门经漱清宫,过承直门,穿过御花园,一路上遇到巡守禁军,便往柱后或树间一隐,辗转多时,终到了正泰殿。
正泰殿四周,静悄悄地没有一丝人声,蓝徽容在心中暗暗祈求上苍保佑,简璟辰急于布防兵力,来不及转移,皇帝的尸身还在殿内。
她在殿外停住脚步,用心听了一阵,殿内外寂静无人,只听到院中树叶在寒风中唦唦摇动的声音。
她呼出一口长气,慑定心神,推开殿门。殿内,只余两盏烛火,光线极为昏暗,蓝徽容在殿内急寻数圈,未见皇帝尸身,心中大急,双足发软,正要转身,忽听得殿后一角的大柜后传出轻微至难以听闻的声音。
她心中一动,急奔至殿后,移开大柜,入目正见皇帝身躯僵硬,面如黄纸,横倒于地。蓝徽容伸手探上皇帝鼻间,觉他气息全无,心中一凉。咬咬牙,将皇帝从柜后拖了出来,搬至殿中,跪于他的身边,望着他僵冷的面容,心情复杂莫名。良久长叹一声,给皇帝磕了一个头,低低道:“父皇,您说,这是不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