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接流水(195)
“这位老爷,听听曲吧。”少女肤色极白,眉清目秀,声音娇娇柔柔。
仇天行轻轻摆了摆手,心中依旧在思忖着:约定的日子到了,那小子怎么还不出现?自己的人虽说潜匿在容州各处,但拖久了只怕不是办法,宁王的人又盯得紧,总得先确定宝藏在何处,才好安排下一步的行动。
“老爷,听听曲吧,我什么曲都会唱的,只要十文钱就可以了,老爷,就听听吧。”少女拉上他的衣襟,哀求道。
仇天行有些不耐,手轻轻一拂,声音带上了几分凌厉:“不听,到别桌去!”少女身子娇弱,自是不经他这高手一拂之力,脚一趔趄,双手撑到仇天行胸前,又跌倒在地。眼中泪水直转,又不敢哭出声来,强忍着爬起来,往别桌而去。
仇天行眼神闪烁,再坐片刻,丢下一锭碎银子,下了乘风阁。
他沿着徽水河悠悠向前走着,又不时拐入河边小巷,似在欣赏着容州城的美景。直至日落时分,他方慢慢步上双水桥,立于桥上,仰望天边晚霞。船橹之声由远而近,一艘木船从远处驶来,慢慢驶过双水桥的桥洞。
仇天行一振长袍,身形如鹤冲九天,从桥面跳落,轻轻落在木船之上。待他双足落定,划船之人突然发力,船如离弦之箭,沿河而下,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岸边,一身形高大的人望着木船远去,沉默良久,冷声道:“仇天行带来的人都摸清了吧?”“是,基本都能确定隐藏在何处。”他身后一人恭声道。
“嗯,开始行动吧,记住,该留的活口都给我留着。还有,传令给盛兴,今夜子时,着他带齐人马在那处等我。”
孔瑄将船划入河边一芦苇丛中,带着仇天行从河边一处沙滩穿过,绕过几处树林,乘着月色往会昭山而行。
仇天行与他并肩而行,淡然道:“你怎么知道有人在跟踪我?”
孔瑄面带笑容:“难道您不觉得自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的那只螳螂吗?”仇天行哈哈大笑:“宁王那小子,还想做黄雀,他也太小看我了,还得向他老爹再学上几年才行。我看你是想将我的手下甩掉,才让那卖唱女传信将我引开的吧。阿瑄啊阿瑄,你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不过天下之大,还没有我仇天行不敢孤身前往的地方,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孔瑄微微一笑,依然带着仇天行往北而行。行得一阵,仇天行冷不丁和声道:“身体感觉怎么样?”
孔瑄一怔,低头轻声道:“还好,没有加剧。”
“那就好。”仇天行轻叹一声:“阿瑄,你还是回到师父身边来吧。”
孔瑄默不作声,仇天行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与他倾谈:“虽然你已不认我为师父,但我还是想把你当成我的弟子。今日你若让我得偿所愿,我自然会保你性命。师父我一生坎坷,也无后人,说实话,只有当初带着你由安州北上金州那一个多月,才体略过一些天伦之乐。在师父眼中,你是最适宜承我衣钵之人,你还是回来吧。”
孔瑄顿住脚步,望着仇天行平静道:“如果您能放弃宝藏,放弃你想为王为帝的执念,退隐江湖,我愿意事您如父,奉养天年。”
仇天行默然良久,轻轻摇了摇头,孔瑄眼神黯淡下去,两人不再说话,一路北行。
月上中天,二人终到达了烟云谷。蓝徽容执着火把,静立在谷口,夜风拂过,火光跳跃,照在她的脸上,皎如明珠。
见仇天行走近,蓝徽容行了一礼:“叶叔叔!”
仇天行环顾四周:“这就是宝藏所在地吗?”
蓝徽容轻声道:“还请叶叔叔信守承诺,赐我们解药。”
仇天行呵呵一笑:“我连宝藏的影子都未看到,这解药嘛,自然还得再捂上一阵。”蓝徽容沉默一瞬道:“既是如此,叶叔叔,我想请您先见一位故人。”说着转身向谷内墓室走去。
仇天行眼神闪烁,跟在她和孔瑄身后,看着她开启机关,露出洞口,不由问道:“这是―――”“是我母亲的墓室,我母亲她,便长眠于此。”蓝徽容垂下头,轻声道。仇天行‘啊’的一声,跟在蓝徽容身后跳入甬道,大步踏入墓室之中,烛光下,那具黑色棺木如同静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入他的心头,令他身躯轻轻颤栗。
他长久地立于棺木前,望着棺前那刻着‘亡母蓝门玉氏清娘之位’的灵位,再望向案上平放着的那幅四人笑傲青山图。画中,那与自己骨肉至亲的兄长,傲骨铮然,眼神凛然中带着几许温雅,默默地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