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东流水(237)
萧慎思得母亲一言提醒,也觉事情怪异,难道那燕九天还未赶到燕国吗?但以行程来算,应该早就到了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路上耽搁了?
望着郊外萧瑟的深秋景色,他逐渐平定情绪,抛去战争的阴霾,恢复镇定神态,轻声道:“母亲,不管怎样,我们先进京,进京后一步步来。”
“思儿,你想好进京后要如何行事了吗?”
“是,母亲,还需请您帮忙,和思儿去见一个人,想来现在只有她能帮思儿了。”
京城西,舒阁巷。
礼部侍郎舒幼节的府第内,曲廊邃宇,垒石以成山,通泉成平池。虽值深秋,也觉明净如妆,错落有致。
舒幼节出身于名门望族,文武全才,少年游历江湖,青年出仕,官至礼部侍郎,与当代数名大儒颇为交好,其治学严谨,门生无数,礼书诗节之名极盛,深受朝野民间推崇敬仰,其居住的街巷也被人称之为‘舒阁巷’。
舒幼节眉间略带疲倦,立于书房窗前,凝望着窗外略显萧瑟的秋竹,想起因孟鸣风入狱后纷乱的朝中局势,想起今日边关紧急军情给朝廷带来的惊天大变,纵是端谨如他,也觉心绪纷扰,难以成眠。
正在嗟叹之际,忽听得院内轻响,似有人轻轻从墙头跃下,他年少游侠,也有一身武艺,悄悄抽出壁上宝剑,疾步走到廊下,轻喝道:“什么人?”
一个黑影从墙角前行几步,单膝跪地,沉声道:“见过舒世伯!”
舒幼节“啊”了一声,收起宝剑,急步向前,问道:“是萧贤侄吗?”
“正是侄儿。”
舒幼节快步上前将萧慎思拉起,环顾四周,轻声道:“快随我来!”
两人在内室站定,萧慎思再度行礼,舒幼节忙止住他下拜之势,道:“贤侄总算赶回来了,我正为你担忧呢!”
“侄儿一路北上,至会州时方得到恩师入狱的讯息,遂悄悄入京,知恩师与世伯素来交好,情谊非同一般,特来拜见世伯,请世伯细说详情,侄儿好相机行事。”萧慎思诚声道。
见舒幼节半晌都不回答,萧慎思心一沉,抬起头来,直视他道:“侄儿知此事牵连甚广,极为艰险,如果世伯觉得为难,侄儿不愿为难您了,这便告辞。”
舒幼节忙伸出右手,拦住他的去势,沉默片刻,望向萧慎思恳切的眼神,轻叹道:“萧贤侄,你知道吗?令师与我本是同门师兄弟啊。”
“啊?!”萧慎思大吃一惊,他只听父亲说过,朝中之人最可信任的便是礼部侍郎舒幼节,堪称刎颈之交,万事皆可托赖,所以潜入京城安顿好母亲和小鱼儿后,便趁夜入舒府来打探消息,却万万没料到他竟与父亲是同门师兄弟。舒幼节出身于京城名门望族,身世可考,可父亲到底是何来历?母亲当年百般寻找于他,为何会毫无音信,他与舒世伯又是拜在何人门下?
不及细想,舒幼节清方的声音响起:“关于孟相与我师门之事,我不便详细告知于你,只是请贤侄相信,万事世伯我皆可相助于你。”
“多谢世伯,请世伯详说。”
“唉,此次令师获罪入狱,朝中牵连甚广,令师一脉的官员多受牵连,依太后的意思,便要即刻将令师定罪,只因皇上也有些犹豫,我与朝中半数官员又拼死力保,才将这案子暂时押了下来,但形势不容乐观。我今日本想去天牢探望令师,都被林国舅拦于刑部之外。而且,朝中今日又出了大事啊!”
“可是收到边关战报,战事告急?”萧慎思问道。
“原来贤侄已经知晓此事,不错,今日边关急报,燕军撕毁和约,悍然入侵,与连州朔州守军激战三日,攻破了连州和朔州二城,常将军阵亡,乔庆德败退至仁州一带,虽重筑防线,但也是岌岌可危啊!”
“常将军阵亡了?!”萧慎思身形一晃,双目逐渐湿润。自己十八岁入军营,从一名普通的营管升至大将军,常华常副将提拨照顾之恩不可抹却。常副将为人沉稳细致,自己年少轻狂时,数次救己于危难之中,及至后来自己升至大将军,成了他顶头上司,他也是默默地在旁协助,不管是兵力调动、精兵训练还是战粮运输筹措,他都给予了莫大的支持与帮助,此刻闻他阵亡,不禁心痛神伤,再想起边境烽火正炽,惊天阴谋逐步逼近,更是心乱如麻。
舒幼节观他神色,知他心思,轻叹一声,转至五弦琴前,十指劲捻,苍凉的歌声绕梁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