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182)
密室内四壁空空,唯有四角布了灯烛。这些灯烛应该是长明灯或者通过机关控制,在密室入口开启时自动点燃的。
若是平时,秦瑶在这种密闭如石牢一般的房子里待着一定是不舒服的,可此刻她念及宁重楼的善意,竟能够渐渐静下心。心静下来,便可以细细感受,她惊讶的发现这间密室看似严实,实则应该是设了隐蔽的通风口,因此与有窗的屋子一样空气清新,恍若室外一般。
宁重楼注意到秦瑶脸上的惊讶之色,温和解释道:“瑶儿,此间密室是家父特意请了名师修建,别看是四壁空空平平无奇,实则水火不侵空气流通,另有暗格存了粮食清水定期更换,以备不时之需。”
宁重楼过去都是称呼秦瑶为二小姐,此刻突然叫了她的名字,秦瑶立刻领悟,眼神游移,试探道:“家主大人,您为何带本小姐来此处?是否有什么机密大事要讲?”
宁重楼对秦瑶的谨慎冷静十分欣赏,凝神望着她,脑海中涌现的全是聪慧美丽善解人意的慕容雪的倩影。她应该就是他的女儿吧?这么多年来,她流落街头吃了多少苦?
“瑶儿,请你原谅我。我现在都想起来了。我……”宁重楼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臂,想要将秦瑶拥抱在怀中,“我,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秦瑶下意识摇摇头,随着宁重楼的靠近,她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他伸展的手臂,冷冷质问道:“家主大人,空口无凭,您莫非是得了失心疯?本小姐是平南王的女儿,与你宁家毫无瓜葛。”
宁重楼愣了一下,眉宇间的忧愁悔恨掩饰不住,尴尬地收回手臂,自责道:“瑶儿,你恨我不愿认我这样的父亲,我都可以理解。的确,当初若非我匆匆离去,让你们母女又落入平南王手中,你也不会自出生起就颠沛流离浪迹街头。”
秦瑶脸上又多了几分感叹和苍茫,盯着宁重楼,并不回话。她要听听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宁重楼只将她叫来这里叙旧。宁重楼失踪前难道丝毫不怀疑廿一有可能是他的儿子么?她不妨替廿一听听那段隐情。
宁重楼见秦瑶的戒备之情仍在,只要叹息道:“瑶儿,那日我出城去白鹿女学,突然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应该是附近隐藏的高手以传音入密对我讲话。那个人说只要我单独跟他走,他就会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一切前因后果。我惦记着从文的毒,不愿随那不明不白的人离开,那人却说毒就是他下的,跟他走听他说完,他就给我从文的解药,无需我再费时间气力去求旁人。能知道我遗忘的关键的事情,又可以得到从文的解药,我为何不试一试?我立刻决定随着那人离去,我的影卫随从自然是或明或暗的跟着。所以一开始我并不担心,认为是胜券在握。”
秦瑶心想,那个能将宁重楼拐带走的人,应该就是李先生吧?李先生什么时候这么好心,竟愿意将过往那段旧事告知宁重楼?思虑至此,秦瑶猛然意识到,李先生为何会得知别人的隐秘?莫非当年的恩怨阴谋,就是李先生设计,如今他又假借名目将宁重楼玩弄于股掌之中?她该如何做,才对她和廿一更有利?是否要顺着李先生的意思,继续让宁重楼相信她才是他的女儿?
“瑶儿,那个人将我带去了一处隐秘的山洞。我那时已经意识到,我的影卫都不曾跟上。我也同样看出那个人武功高绝,我一个人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控。我害怕了,怕是上了当丢了命。我曾经做下许多错事,死不足惜,可我身上有宁家的责任,我不能就那样不明不白的死。我焦虑地质问,希望那个人能给我一个合理清楚的解释。谁料那个人竟然告诉我……”宁重楼说到这里,声音发颤,面色纸一样苍白,像是强忍痛苦。
秦瑶发觉宁重楼神色有异身体摇摇欲坠,善念使然她没有多想,急忙上前搀扶,关切道:“家主大人,您累了还是受伤了?这密室内有否医药,能不能休息?您先别急,歇一歇,事情慢慢讲。”
宁重楼仿佛脱力一般,又不忍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秦瑶娇小的身躯之上,颓然瘫坐在地,苦笑道:“没有外伤,是我被那个人强行喂了一颗毒药,现在正是发作的时候。毒虽不致命,却能让人手脚无力胸口闷痛。好在当年我亦是见多识广,这种毒只要给我时间,不用解药亦能自行逼出,瑶儿不必为我担忧。”
“可是……”秦瑶的确没有宁重楼以为的那么担心,她只怕他毒发耽误了讲真相。
宁重楼因着秦瑶的关切,终于是心中满足,眼神越发柔和,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继续说道:“那个人说我与慕容雪的孩子尚在人世。那孩子的腿上有与母亲一样的朱砂痣。瑶儿,原谅我之前曾派人暗中查看,你的左腿内侧的确有同样的记号。无论你能否接受,你就是我的女儿。我承认我是不称职的父亲,但是当年我离开时亦不曾想到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