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30)
雪又开始落了,林飞骋觉得很冷,他的手冻得发红,发丝上一片雪白。
没人会再把他和那个神秘高贵的西帝联系在一起,甚至连叫花子也懒得靠过来了。
瞎子,你答应我,要活着听我弹棉花。
林飞骋搓了搓手,目光变得更加坚定,迈开大步,出了北城门。
「他怎麽样了。」
秦晚枫一直睡到响午才起来,虽然此时的天色依旧一片阴沈,天空飘着雪。
他端着一盏温酒,刚送到唇边,便听属下禀报任风流病得厉害,白枣哭着让他们给药。
然而没有东皇这个主子的命令,任何人都不敢送药过去。
苏嫚站在一边,替饮完一杯的秦晚枫又倒了一杯。
「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要药做什麽。」秦晚枫浅浅抿了口气,忽然觉得胸中郁结,扔下酒盏起身便走到了栏杆边。天已经冷得几乎要把湖水结冰了。
苏嫚静静地看着秦晚枫的背影,不知为何,愁绪又上心头。
东来湖面上一片静谧,只偶尔掠过几只捕鱼的小鸟,扑腾着振翅而去。
湖边的树上,路上还有几排瓦房的顶上都满铺上了一片雪白。
林飞骋站在湖边,擦了擦汗。
看到这样的一片白,他自然而然地想到同样也是雪白一片的香雪海。
每当清风刮过时,无名白花的馨香便在空气中漂浮着,萦绕在人身边,久久不去。
在那里,林飞骋自问度过了他人生中最闲适安逸的一段时光,也让他第一次静下心来体会到这繁华世界之外的孤独。
偌大的东来湖割断了前去的路,另一方是雾气渺渺的竹林,竹林深处就是东皇神宫。
东来湖上并无桥梁,对旁人来说无路可走,可对林飞骋来说这就是一条路。
面对宽广的湖面,林飞骋笑了一声,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在水面上,双足行如疾风,破水而前。
「人生似幻,睁眼千年,闭眼千年。」
雪花飘进了落月阁里,秦晚枫跪坐在案前,手边一壶酒。苏嫚安静地呆在他身边,听他低吟浅唱。
醒了又醉,秦晚枫似是很痴迷这样的生活。他喝完一杯又一杯,连眼也不睁。
「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吧。」他呵出口白气,转过脸对苏嫚笑了起来,醉意沈重使得握住笛子的指尖也有些颤悠悠。
苏嫚笑着点了点头,更为专注地凝望着秦晚枫的脸。
笛声悠然,雨雪纷飞,凄清彻骨。
秦晚枫微微皱起眉,淡色的唇轻轻地吹奏着旋律忧伤的调子。
「启禀主上,宫外有一自称西帝的人求见!」
悠扬的笛声被一声急报打断,秦晚枫仍是未睁眼,连身子也未动。反倒是苏嫚咬紧了唇,不安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哈哈……」秦晚枫一折手中笛管,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请他进来。」
秦晚枫睁开了眼,苏嫚从中看到一股自己从未见过的强烈杀意。
第八章
林飞骋穿着一件薄薄的青杉,脚下的鞋满是泥泞,刀也被裹在一块破牛皮里,浑身上下只显出一股落魄。
起初,没人会相信这个人就是西帝,但是等林飞骋拔出刀在电光火石间砍下门口狮子坐像的头後,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人一定是传闻中把一把金刀使得出神入化的西帝。
东皇神宫真是富丽堂皇,林飞骋边走边为这里豪华的建筑而感歎。
秦晚枫看来是个很会享受的人,也难怪他对天下第一这名声如此执着。
只是连自己都明白,银钱名利虽好,但那也只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比起冰冷如死物的名利,有个真正关心爱护自己,或是自己关心爱护的人在身边岂不更好?
人毕竟是活的,人心毕竟是暖的。
但是秦晚枫的心那麽冷,他会对任风流好吗?
想到任风流已被掳来几个月,林飞骋微微蹇起了眉头。
秦晚枫的心果然是冷的,或许比天下的雪更冷。
布置精美的落月阁里,秦晚枫身着锦袍倚坐在案边,品着佳酿,旁边是烧得正旺的暖炉。
一旁,手脚都被铁链穿过的任风流艰难地喘着气,一件被血染红的白衣丝毫不能御寒。
「我知道你要见的人不是我。」秦晚枫眼波一转,举杯在唇边望了林飞骋笑。
这一笑和林飞骋最初所见的那般优雅动人,竟带了丝丝妩媚。
「主人!」
但是这样美的一笑却让林飞骋怒不可遏,他双目圆睁,似要喷出火来,看了任风流一身是伤更心痛难受。
任风流以为自己快死了,冰冷的天气,久不曾愈的伤口还有难解的消魂之毒都折磨着他。
所以当他听见林飞骋的声音时,以为这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挂念对方而出现的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