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8)
韩振堂昏过去之後,刑房中这才算安静了下来,大概也是觉得这些手段由他们正道中人使出似乎太过狠辣,诸位掌门一时都默然无语,过了会儿,点苍掌门才咳了一声,打破沈寂,向一直坐在旁边只看不语的苏仲卿询问道,“此人宁死不招实在棘手,听闻苏掌门曾与他有过些许交情,干脆劝上一劝吧。”
苏仲卿一愕,他与韩振堂之间为同门师兄弟的往事尘封多年,没想到此刻仍有人知晓,看来这些同道其实连自己也不甚放心,早就做过一番调查了。
他放下茶盏,心知推卸不过,只好走到韩振堂身边,令弟子将他泼醒。
眼见韩振堂浑身浴血,更是痛苦得大汗淋漓,苏仲卿心中亦觉不安,见他缓过一口气,这才略微低下身子对他劝道,“事到如今,你何必顽抗?若你能将魔教机要尽数招出,念在昔年同门一场的份上,我或可保你一命。”
韩振堂挣扎著抬起头,被血糊住的双眼总算看清了眼前这仙风道骨之人,他描摹般地缓缓看了看苏仲卿的面容,勉力笑道,“也好……正如仲卿兄所说,你我同门一场,我把魔教机要告诉你,也算卖你个人情……不过,我只愿告诉你一人,来,你附耳过来……”
“韩振堂,你死到临头,休要耍什麽花样!”
昆仑掌门见自己酷刑逼供他也不肯招,而苏仲卿只是寥寥数语便哄得他说出秘密,心下自是恼恨异常。
不过当下诸人还是以大局为重,并不曾似昆仑掌门这般急怒,只是静静地等著苏仲卿作答。
苏仲卿轻轻拈了拈颌下黑须,又盯著似乎早就精疲力竭的韩振堂打量了一会儿,确定他已无力作祟,这才微微点头,将头俯了下去。
哪知他刚讲耳朵贴近韩振堂嘴边,脸上却冷不防被他亲吻了一下,苏仲卿讶然不已,急忙撤身,只是面颊上已留下一个血色的唇印。
躺在刑凳上的韩振堂颇为得意,见苏仲卿被自己亲中,瞪视干涩地笑出声来,口中还犹自喃喃,“唉,几十年,总算亲到一口,也不枉此生了!”
被魔教妖孽如此轻薄侮辱无疑让苏仲卿怒火烧心,他冠玉般的脸色刹那便涨得绯红,双目中更是精光暴起,眼看便要抬手将韩振堂拍死在掌下。
“苏掌门息怒,你这样便是中了这小人之计。”
点苍和崆峒两位掌门生怕苏仲卿将韩振堂毙於掌下,急忙联手阻拦。
唯有奸计得逞的韩振堂面带微笑地看著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苏仲卿,乐不可支,全不似死到临头之人。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苏仲卿狼狈地抬袖擦去了脸上那点血痕,怒得大喝数声,却因为有所顾虑而不能毙韩振堂於掌下泄恨。
第六章
慕归一夜未睡,他捏著韩振堂交给他的一缕发鬓,默默看了许久,愈发感慨对方对自己师傅的一往情深。
天色将明,慕归红著眼望向窗外,心道,此时此刻,韩振堂应该已经毙命於刑房了吧。
正当他感叹伤怀之际,几名弟子拖了一个人进来,他定睛一看,那人不是韩振堂是谁?
“怎麽,他还活著?”慕归惊喜交加,却又不便表露神情,只是讷讷地看著伤势似乎更重的韩振堂。
“师兄,昨夜师傅大为震怒,今早便吩咐我等将他拖回来,还转告你不必替他疗伤,也不用给他水食,意下似乎要这人自行死去,大概是怕外人说我们将他刑讯致死吧。”
扶著韩振堂的两名弟子交待完,将他丢在屋中一角,便向慕归告辞。
昨日师傅还令自己别让他死了,今日却又传话来要他自行死去,恐怕此人又是那张臭嘴惹了祸事吧。
慕归无奈地摇了摇头,推上门之後,急忙上前将韩振堂扶了起来,他怀里还有一颗保心丹,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保心丹果然是疗伤奇药,韩振堂服下後不久,脸上总算有了些许血色。
他目光晦暗地看了眼正抱住自己的慕归,虚弱地嘿一声,“想不到还能见面……小乌龟……”
“哼,活得恁长,兴许叫你声老乌龟倒是恰当。”
本来慕归性格沈稳并不喜东拉西扯,而此人与自己师傅曾是同门,且年长自己二十余岁,如何也该有三分敬意,他但总听韩振堂叫自己小乌龟,又见此次对方大难不死,当下也忍不住生出分喜悦,嘴上便也就疏漏了礼数。
见惯慕归恭敬拘谨的韩振堂没想到对方也会有贫嘴之时,顿时笑岔了气,连连呛咳,呕出不少淤血。
“老乌龟真是要被你这小乌龟气死……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