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醉侯/将进酒(46)
疼痛和寒冷让叶飘并没有在昏睡中多停留几分,他发著抖,没多久就被冻醒了。
“牢头,劳驾给口水喝。”
叶飘挪到牢门前,嗓子里干得灼人,他抬手拍了拍铁栏,肩上的伤立即鲜明地撕痛起来。
在外面坐著喝酒的牢头听见叶飘叫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在地上拣起破碗舀了桶里的脏水给他带过去。
每年冬天这儿都要死不少犯人,劳力已是越来越少,上面当官的怕有人拿这说事,吩咐他们稍微多加看顾下,别由著犯人病死累死,免得到时不好交代。
不然若没上头这点意思,他才懒得去管这些活该死在这活地狱里的天朝罪囚。
喝了两口水,嗓子里舒服了些之後,叶飘靠到了墙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他觉得身上的病痛似被冻得有些麻木了,反倒没那麽难受,只是人昏昏欲睡。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牢里这麽冷,自己若睡著了,又带著这一身伤病,只怕就醒不过来。
叶飘苦笑了声,只好试著运气调息。
可他刚一运气,胸口猛然一痛,一口乌血就咳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竟已伤到连运气疗伤也做不到的地步,叶飘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只好无奈地不再妄动。
他瞧了眼铁栏外森冷的走廊,心中的失落更是难掩。
算了,生死由命,缘分天定。或许自己和常醉侯之间的缘分已断。
只可惜没酒可喝,不然大醉一场後於醉梦中悄然而逝,也是美事。
叶飘想著想著就闭上眼,安静地躺了下去,至少,死前他得让自己舒服点。
白狼山地处不毛,苦寒偏远,除了被朝廷安排非到此处任职的官吏外,更没别人肯来了。
此次摄政王一行一路保密,待到临近白狼山时才有人前来告诉当地官员准备接驾。
掌管此地的张将军一听摄政王大驾到此,吓得他早早率人跪满了道旁。
一路奔波而来,离宵本有旧患的身子既是疲累又耐不住这酷寒,只好坐在炉火旺盛的马车里喝著温酒取暖。
他听见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只叫随行的王府长史出去打发。
车马一行入了白狼山,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的官衙处。
“属下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将军讨好地将离宵一行带到了这里最好的屋里,生怕对方有所不满。
离宵觉得冷,他拉著围脖,暗自运起气来,这才稍稍抑制住了当年受冰水所伤而留下的旧患。
他厌恶地看了眼这个五大三粗的家夥,令人把温酒端了过来,浅抿了一口才道:“别废话了,本王此来是为见一个人。”
张将军心想此地的官差皆是官小职微,应该没有可能攀附得起摄政王这样的人物。
除此之外,白狼山多的便是重罪难赦的一干奴隶,这样的一干人,更难让人想到他们会和当今的摄政王有什麽关系。
张将军思来想去,也猜不到到底什麽人有本事让摄政王亲自到此。
如果真的有这麽一个人的话,那他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肯定非同小可。
离宵放下酒杯,呵出一口白气,看见张将军满面不解,淡淡地笑了笑。
“本王要见一个犯人。他叫叶飘。”
“王爷,这里阴冷得很,您何必亲自下来,若想见那奴隶,下官令人把他带来便是。”
一听离宵竟要亲自下牢里去看叶飘,张将军等人急忙借机讨好献媚,可离宵却不领这情,冷冷瞪了他一眼,便让周围的人都闭了嘴。
“把钥匙给我,所有人都不许跟过来。”
既然是摄政王亲自发话,牢头也不敢不给牢房的钥匙,等到众人再劝的话,离宵已捏著钥匙,一步一瘸地走进了森冷的走廊。
离宵借著微弱的火光,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细看,里面住的人多是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很难让他想象在这麽艰苦的条件下,这些囚犯竟还能苟延残喘。
不知叶飘如何了?若按当日下人回报之话,他到这里也有半年了。
只是他还活著……竟没有逃走。
他为什麽要留在这里受苦?明明那罪就是自己为了报复而强加给他的。
不知不觉,离宵已走到了牢头所说的那间关著叶飘的牢房面前,他心里忽然一阵发慌,竟有些不敢往黝黑的牢房看去了。
他原已想好了自己见到叶飘後该说的许多话,准备好了定要狠狠讥嘲,挖苦叶飘,先泄了心头之恨,再说其它。
而现在他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就那麽静静地站在牢门外,隔著铁栏默默地看著那个躺在墙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