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醉侯/将进酒(42)
此举,真是要让自己生不如死。
“还不带方总管去净身?”
离宵指著愣在当场的方鸿飞大笑起来,几个太监立即过来拉住了方鸿飞。
方鸿飞在被软禁之时已被封住一身内力,如今,想逃已是无路。
他恍然地回望了一眼大笑不止的离宵,从几个太监的手里挣开,缓缓向离宵跪了下去。
“属下自知罪孽深重,有负侯爷,不过望侯爷念在属下多年来任劳任怨服侍左右的份上,留属下一个全尸。”
离宵止了笑,不屑地扬了扬眉,说道,“好啊,待你日後死了,你的子孙根本王叫人替你一起下葬便是。”
方鸿飞默然不语,只是朝离宵恭敬地叩了叩首,低声笑道,“侯爷,善自珍重。”
离宵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神情冷峻,不为所动,只是手指却紧纂了起来。
方鸿飞说完话,几个太监不敢再有怠慢,急忙去扶他,可刚一触到他的身体便发现异常。
“王爷……他……”为首那太监看方鸿飞跪著不起,低头去看,这才看到他微睁著双目,眼角嘴角鼻中几道黑血一齐流下,已然服毒身亡。
离宵其实知道依方鸿飞的性子,自己若真阉了他,他定然活不下去,只是没料到对方竟已抱好一死的决心前来见自己,早就藏了毒在嘴中。
刹那间,千般恩怨,都如轻烟。
离宵想起自己打小便和方鸿飞一起长大,一起识字,一起习武,自己因为身份地位悬殊之故,虽然将他视作心腹之人,更隐隐有几分兄弟之情,却始终放不下面子好好待他。
若自己当初能待他好些……
他纵然负过自己,但现在自己也逼他一死,恩怨已无须再提。
离宵轻叹了一声,伸手替方鸿飞合上了双眼,下令道:“将他厚葬,追谥忠顺侯。”
方鸿飞死後,离宵并无意想中的快意,反倒觉得自己的骨头里的寂寞又开始蔓延了。
这个他最恨的男人已死,人生又多了几分空虚。
他一个人扶著墙回到寝宫,看见豪华的紫檀大床上空荡荡地铺成著鲜豔的锦被,红得凄凉。
离宵坐到被面上,望著屋中的红烛发愣,过了会他只觉肺上一紧,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喉头一阵腥甜,离宵张口一呕,果然是一滩淤血。
他望见同样的扎眼的血迹,厌烦地别开头去,也不运气调息,仍就满怀心事地坐著。
他心里想著叶飘的名字,想著对方英挺俊朗的样子,更想著叶飘和自己之间的恩怨爱恨。
一切如何轻易能忘,轻易能了?
“来人!”
外面的太监听见离宵传唤,忙不迭地赶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离宵目光阴沈地望著地上那滩血迹,冷冷说道,“传本王的命令,即日起全国通缉叶飘此人,务必生擒。”
太监愣了愣,他也是知道叶飘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知这位行走江湖的侠客怎麽得罪了当今的摄政王,只好小心地问道,“以什麽罪名呢?”
“什麽罪名?!随便什麽罪名!总之本王要他也尝尝牢狱之苦!”
离宵被问得气急败坏,随手抓了玉枕便摔碎在了地上。
他这些年在严狱府过得那麽苦,叶飘却不念旧情地不闻不问,实在让他想来便伤痛愤恨。
何况,当初叶飘竟能狠心挑断了他的脚筋,完全不顾自己前一夜是怎样百般讨好他,两人又如何极尽缠绵。
如今,他收拾完负了自己的方鸿飞,自然也该收拾叶飘。
不然他怎麽对得起自己这条残腿?
待到太监领旨告退之後,离宵才满是疲惫地躺回了床上。
他仰望著精致的雕花床顶和一排排色彩斑斓的流苏,难以成眠。
人生浮沈,根本寂灭。
离宵声音沙哑地兀自发笑,冷漠的眼里暗含著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情愫。
几分痛,几分痴,几分怨。
“叶飘,我说过我这一生一世,已不需要你来陪……”
他摸索著身旁冰冷的锦被,并没意识到自己同样冰冷的指尖有多麽寂寞。
叶飘看到通缉令时的一刹那,不敢相信这是离宵下的命令。
他有些痛苦地抱著缺失的左臂处,目光辗转,仔细把上面的文字读了又读。
这看似是一纸公文,而其後却不知藏了常醉侯多少对自己的怨恨。
他果真是绝了情吗?竟以叛国这样的大罪来惩治自己。
叶飘苦涩一笑,心中两年的积郁不知为何开始渐渐散去,终於释然。
离宵既已正位,而自己总还是开罪了他的,他要怎麽报复都师出有名,而自己也愿意去承受他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