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国舅(19)
赵德御被他说得一愣一愣,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哭笑不得地骂道:“国舅又来消遣我了!”
国舅爷正色:“豹令真在衡弟脖子上戴着。”
赵德御不由追问:“国舅有何计议,但说无妨。”
“倒不是臣的计议。”国舅爷谦道,“是厉行将军的计。”他岂会让来历不明的人留在府中?尤其是留在幼弟身边!几经查探,对敕也南的身份他猜到了七八分,到那日沈适再出言提醒,更是让他有了十分的把握。
所以如今是反手一击的时候了。
赵德御果然微愕:“国舅与厉将军……”厉行乃是主战派的中坚,与国舅势同水火,又怎么会一起谋事?
“恐怕晓沈舍人也知此计。”沈适官拜中书舍人,品阶仅次于宰执。
听国舅爷把沈适也扯进来,赵德御更糊涂了:“国舅直说便可。”
“那日一同迎接狄使,沈舍人要臣小心一人。他说的是臣府上的一人,自称‘元清’。”国舅爷轻描淡写地把沈适卖了,又笑道:“臣令人将‘元清’译为北羯语,清之一字在北羯便是……敕也南。”
“敕也南?”
“这名字官家也许会陌生,可出身北羯的突卢大将,官家不会忘了吧?”
赵德御双目暴睁:“怎么可能忘!若非国舅以身相护,当初我已死在他手下!”
“敕也南,正是突卢之子。突卢死后,由于豹令丢失,三子开始争权,最后突卢第二子投海定王,借海定王之势号令羯族,并下令绝杀骨肉兄弟。”国舅爷缓缓道出敕也南来历:“敕也南一路逃难,误入荆南,竟落入厉将军手中。”
赵德御皱眉:“为何厉将军不曾上报?”
“这就是厉将军的计议了,”国舅爷道:“他想放敕也南回北羯,行那‘驱狼并虎’之计,挑起狄国内乱。”
“驱狼并虎?若敕也南能争得过,又怎么会仓惶而逃?”
“因而厉将军把‘豹令’的下落也告诉了敕也南。”
“此计可行。”赵德御开颜笑道:“想不到国舅仍与厉将军、沈舍人有旧,若教朝中诸臣得知,不知会惊讶成什么样儿。”
国舅爷轻道:“我与厉将军,早已断义。”
赵德御笑容顿住,抬头看着国舅爷。国舅爷缓缓道:“在行‘驱狼并虎’之计的同时,厉将军还想治臣‘纵虎归山、勾结外族’之罪。此乃一石二鸟的妙计。”
赵德御惊怒:“岂有此理!同朝为臣,他为何如此算计于国舅?”
国舅爷揖身请道:“官家莫气。臣的政见又与厉将军相背违,易位而处,臣也会这样做。何况臣确实准备纵虎归山,那‘豹令’也是臣失察,未能及时交予朝廷,还请官家治臣之罪。”
“国舅是一心为我,也是一心为东明!”赵德御冷道:“好一个厉行!好一个沈适!好一个‘清流’!与那群叫嚷着北伐的莽夫凑在一起,还敢担起‘清流’之名?”
国舅爷恭敬垂首,心中却忍不住发笑:大厉啊,若论算计,近臣远远便于你外将!这回你恐怕又输了一着。
第10章
是夜,风凛月清,那不知从何而起的雪絮簌簌飘落。临京城十里外,有一处松岗,葬的都是阵前战亡的将士,明人称之为“眠英山”。
入夜之后眠英山分外凄清,人不敢入。然而这夜却有三两人声回荡其间,侧耳细听,便能知晓他们是以狄语在交谈。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沉道:“三少主果真在那吴府?”
较为年轻的声音恭敬回禀:“我等一路追寻,才寻得少主踪迹。不过吴府防守严密,没能与少主相见。崇原说少主正在寻找豹令,一旦得手,将以长哨为号!”
“豹令在吴府?”中年男子叹息:“这次使明仅能再留五日,若五日后少主仍未取回豹令……我等也不可久留。”
那年轻的声音欲言又止,终是应道:“……是!”
——
临京内外藏着无数暗涌,吴府的宁定也逐渐到头了。吴家小国舅吴衡自小被国舅爷护得极好,即使是最艰难的那段时日也没吃过半点苦头。虽然由于体弱的缘故不能外出,他也并不难过,终日与书卷为伴。
“啊!雪停了!元清,我们去大哥书房找几本帖子,我要好好练字。”吴衡题写到一半,突然扔了笔,拖着守在他身边的‘元清’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