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和谁说话呢(246)
接下来两人毫无话题地干坐着,没话说,天渐渐暗下来,没了光,早春的温度还是带些攻击性。
天色完全黑下来后施六丑先下了台阶,刚想说点儿什么,面对李负代瞧见他的表情,抿了半天嘴还是没憋住,“你到底烦什么呢。”
他这么问,李负代现在烦的就只有施六丑,“你就没有烦的时候?”
“很少有啊。”施六丑摊手,想起习牧又冒出笑,“最近倒是有,但问题不大。”
实话实说,李负代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第164章 诸多比惊喜更深重的情绪。
之后,因为诸多突发病症,温烈丘又进了几次抢救,一一扛过,大半个月下来,院方才终于宣布解除病危。只是这期间他人一直没有意识,偶尔会转醒片刻,认不出人也说不了话,动动眼珠就没了力气,然后就再次昏睡。
温烈丘情况稳定后转出了重症监护,温奶奶也回了家,还是两天来一趟,来回跑得也辛苦。也是因为这次车祸,温妈妈追悔莫及,为这些年忽略了温烈丘,为自己的不称职内疚,期间一步不离地守着,一心扑在温烈丘身上。
和施六丑分开后,李负代没再回病房,他觉得自己没理由长呆在温烈丘身边,于是选择继续混沌。但他还是会去医院看温烈丘,只默默看上几眼就走,不多留也不被别人看到。
一个转眼的功夫就弄丢了人,林雾找人几乎找到发疯,吃不下睡不好地找了几天后,又在海边儿看见了李负代。他问他这几天去哪儿干什么了,却连个敷衍的回答都没有。他说不出李负代哪儿不一样的,只觉出他和自己更远了。
然后林雾才终于明白,他的靠近,永远都只是强迫。
林雾不敢再强迫李负代吃他的饭住他的车,却还是放不下,他紧张李负代的一举一动,起初看他老往医院跑以为是生了什么病,得知他是去看人后就变着法子问是谁,问不出来就自己去盯人,盯完回来,就再没问过。然后陪他在海边儿发呆,陪他睡长椅,只为哪天能侥幸,暖过来一些他的心。
一切和平常没两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就是这样,让李负代在一个瞬间突然明白了自己在烦什么。自从迷失,他想要的只有回家,即使那份信念在后来渐渐消融,在最孤独的阶段,他也有目的,是远离温烈丘。
现在,叶贺死了,温烈丘安全了,他忽然不剩半点儿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何去何从。偌大的世界,白天黑夜没有区别,只有温烈丘是天际的光,但那束光,却又不属于他。
这天入夜,李负代又去了医院。他到的时候,温妈妈正在沙发上睡着。在门口站了片刻见她没有醒来的意思,他才轻手轻脚进了房间,默默靠近,蹲在了床边。
温烈丘转出重症已经一个礼拜,前后近二十天,却迟迟不醒,像是厌世回避,抓着所有人的心,发酵心焦。
前后二十天,今天还是李负代第一次近距离看他。仔细看,温烈丘脸上被刺出的洞已经愈合,留了绿豆粒大小的疤。李负代总被伤脸,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疼法儿,但温烈丘的伤痛,远远不止这一处。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李负代轻缓抬手,小心翼翼地将食指落在疤痕处,小幅度移动着轻抚。
再次碰触到他,情绪忽然翻涌,李负代抿紧唇,手掌贴上温烈丘的脸颊,熟悉的温度不在,入手只有病体的凉意。房中的光调到最舒适的亮度,窗上覆着一层水汽,安逸的氛围中,看着他,李负代渐渐失神,再回神儿时,面前的人却已经睁开了眼睛。
李负代一时诧异,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温烈丘眼中起初迷茫,涣散的神色聚焦向眼前人时,便渐渐有了光亮。他甚至来不及回忆发生了什么,只看着面前的人,泪水便顺着眼角掉下来。他的泪接连不断,却安静着不出一丝声音。是因为难受还是什么别的,谁也不知道。
李负代有诸多比惊喜更深重的情绪,却强撑着不要暴露,他看出温烈丘想动却动不了,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才发现他正费力地抬手。他心里狠狠一抽,迟疑片刻,慢慢伸了手到温烈丘手下,好让他碰到自己。
温烈丘牵住李负代手的力道很轻,却是他现在所有的力气。他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又干又疼,越是这样他越迫切,尝试几次下来,胸口便大幅度地起伏,紧拧着眉喘不过气来。
李负代刚反抓住温烈丘的手,身边的呼吸机就急响报警。
焦急的声响惊醒了温妈妈,她起身见昏睡多日的温烈丘醒了,立即抑制不住地喜极而泣,刚跑到床前,医护人员也快速赶来,将她和李负代请到外面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