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受封疆(56)

作者:殿前欢

指头那端是个木盆,里面水汽氤氲,颜色墨黑,不知搁了些什么。

华容眨眨眼,比划:“多谢大公子体恤,知道我七天没洗沐身上馊得很。多谢多谢。”

“怎么啦!”

屋里这时突然响起一声霹雳,华贵人和他的大嗓门一起驾到。

“启禀大公子,屋顶那个人是我,我天天都监视我家主子,看他到底清不清修,防着他勾引和尚!”听清楚原委后他的嗓门就更大,脖子一梗义薄云天。

韩焉嗤笑了一声。

华容则连忙比手势:“你有空在这放屁,不如去院里,帮我把我的扣子捡回来。”

之后就开始脱外套,仔细叠好,比划:“大公子我穿不穿内衫?”

韩焉不耐烦地咳嗽了声。

华容知趣,连忙钻进木桶,人没进那黑汁,只露出一个头。

“华公子慢慢泡,慢慢想。”韩焉一甩衣袖,回头推门而出:“隔日我会来问,第三遍。”

“第三次了,一日之内三次攻城,他月氏国真是疯了。”

同一时刻嘉砻关,副将在城门之上感慨,一双眼熬得通红。

“拿弓来。”一旁林落音发话,身上战甲染血,声音更是嘶哑不堪。

副将听命,将大弓递到他手间,叹了口气:“韩太傅刚刚身故他月氏就乘乱来袭,也不知京城形势如何,韩大爷能不能稳住,这日后朝纲谁来把持。”

“朝纲谁把与我无关,但我大玄朝的土地,却由不得他月氏蛮夷来犯。”林落音冷声,搭弓紧弦,将一尾长箭搁上。

胳膊很酸象注了铅,两只手掌更是杀到麻木,虎口上鲜血都已经凝结。

不眠不休身心受累,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以为心事能够就此压下。

可是现在满耳都是厮杀怒吼,自己却仿佛仍旧分神,看见云端有个绿影,正摇扇子无所顾忌地笑。

“韩朗死了,不知你现在如何。”最终林落音叹气,在心底暗问了句,眯眼发力,将那一箭凛凛射出。

天光这时破晓,箭尖迎光闪亮,象尾游龙,嘶叫着扎进了对方副将咽喉。

山是好山,黛色如画。湖是好湖,一碧如洗。

韩朗在湖边架了张小桌,拿红泥小炉温了壶好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入口绵甜著称的晋城竹叶青,尝到嘴里却微微发苦。

身后有人走近,跪低:“流云拜见主子。”

韩朗不回身,将酒‘哗’一声悉数倒了:“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没有要紧事你不要找我,好好留在京城。”

“皇城里面回报,楚陌和大公子串通一气,现下皇上已被软禁。”流云缓声。

韩朗冷哼一声。

这个当然不算要紧事,楚陌和韩焉串通,而后带皇帝去纳储格找寻奏疏,这桩桩件件,他有哪样不是一清二楚。

做皇帝的没有帝相,这是他的责任。

推他一步走入困境,也许他自己就能站起来。

事情一直在自己掌控,韩太傅能有今日,绝对不是偶然。

唯一的意外就是那杯毒酒。

“皇上如何和我无关,以后这些事不必回禀。”一个细小停顿后韩朗道,还是不回身。

“潘元帅传话,无论如何,他只效忠主子一个。”流云继续。

韩朗又哼一声,慢慢回转,俯低看他:“你到底要说什么,干脆点,不要尽回些无用的。”

“潘元帅当然和我一条心,因为他知道我没死。”见流云低头他又沉声:“你巴巴赶来,不会就是告诉我这些废话吧。”

流云将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弱,哼哼:“那个华公子在寺里,被大公子拷问,主子意思如何?”

韩朗立刻会意,笑得快活:“这个问题,是你家华贵人问你的吧?”

流云不吭声,脸慢慢烧红。

华贵人飞到府上,追问他韩朗是否没死,要他去德岚寺救人,大嗓门是如何轰到他快要失聪,那情形实在是不大方便在主子跟前描述。

“是小的想问主子该怎么办。”他期艾,声音益发低了:“华公子已经被盘问了两天,那个……大公子的手段,主子是知道的。”

“他使这些手段,就是想着我回去救人,又或者派人去救,好证明我的确没死,这个我想你也知道。”

流云沉默。

“我这个大哥很了解我,所以看住华容让他守灵,为的就是拿他作饵。你放心,只要他一天怀疑我没死,华容就一天不会有事。”

“可是大公子的手段……,华容怕是要吃大苦。”流云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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