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66)
说完,气愤地甩手走了。角落里果然有奴才现了身,小跑着跟上他们的主子,转眼便没了踪影。远处想起一声炮仗,农历年又要到了,千门万户,怎就这一片宫门,连个天真的孩子也容不下?非得蛇蝎心地才活得下来?
知秋再见到叶文治,却是农历年以后了。过节回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大哥不在,都说他近日是忙得很。因以往他常年在外征战,知秋倒是习惯了这种分离,只是这次,彼此心中都有嫌隙,便总觉得是个心结在。
文治这日回到府中,门房执事便禀报,说三公子来了。三九天一过,天气转暖,季节的变化格外明显。可文治看见知秋站在屋子外面还是情不自禁地担心:“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到屋里去等?”
“暖和多了,不冷,你看冰都化了。”
知秋本来还有些迟疑,要如何跟大哥破冰和好,却不想,这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因为大哥,就象从小认识的大哥一样,并不会真的跟自己生气。想着,袍子已经披在他肩膀上了。
“打春的天是伤人不伤水,你病刚好,走,进去!”
“早就好啦!”知秋苦笑不得,“就你一人还以为我仍旧病着。谁让你躲这我?”
“谁躲你了?”文治见不动弹,跟他站在屋檐下, 白天虽长了些,可依旧黑得早,东边星星都出来了,“听说皇上赏了你处宅子,住得舒心么?”
“不怎么过去住,”知秋不隐瞒,“一个人怪没意思的。”
这短短一句话,不知交代了多少,文治早就心里有数。他这段时间对知秋避而不见,并不是在赌气,而是他强烈地感觉到,知秋再也不是个独处山上的孩子,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和想法,隐瞒他越来越不容易。若将来他自己发现这秘密,恐怕是永生不会原谅自己……也许与他说过以后,他会知难而退也不一定。
“大哥,你是不是有话与我说?”知秋抬头看着他,尽管大哥向来总是心事重重,可今天这般,着实象是有话跟自己说,却不知如何启齿。以他的人脉,自己在宫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两日。
有时候花费日夜想要做个决定仍是不易,却会因为一个眼神,一种神态,会因为知秋轻轻那么瞅他一下,便瞬间不一样了,话一出口,便再无动摇的可能:“你跟我来一下。”
书房里的暗室,知秋早前发现过,这此再走进来,并不觉得十分惊讶。
“我知道你进来过,”文治一边点了墙上的灯烛,一边说,“所以,我把重要的东西,藏了。”
烛光缓缓地燃起来,墙上比那次多了一幅画,知秋的眼,紧紧盯着画面上的人,昏暗光线里,楞住了。
第十四章
“上官翩舟,你的亲生父亲,我认识他的时候,并不知他是前朝皇帝的血脉。他在后宫长大,身世跟谜一样。我从十四岁做他伴读,到十六岁,父亲遭太子排挤罢黜,那两年多的时间,都与公子相处。他为人极其良善,又聪颖渊博,很得皇上宠爱。可当时皇上已经病弱昏庸,朝廷上都由太子主持。太子对公子不善,常加以刁难欺侮。我看不过去,得罪了太子,才连累父亲惨遭罢黜。”
知秋对文治甚是了解,即使话说地婉转简约,又有避重就轻的嫌疑,知秋心中有数,自然是将那隐晦拖带过的细节,解读个清清楚楚。
“那时洪家势力已经很大,全家人回到老家不久,洪家大举进攻,半年不到,京城便丢了,我趁乱回到京城,希望能打听到公子的消息,却听说太子南逃,带走了他,我于是朝南追了去。”
“太子虽失了半个天下,势力依旧不容小觊,对公子看管竟是比以前在京城还要严苛,与囚禁并无两异。我费了很多功夫才见到他,迫不及待想带他走,他却不肯。说太子已经丧心病狂,若发现他不见,势必大军追赶搜捕,不知又得连累多少无辜……那时候你母亲已有了身孕,而且太子并不知情,情势紧急,为了保留住他最后一点骨血,我只能带你母亲先离开。待我将你母亲安排妥当,不死心,再回去……他已经遭太子毒手。”
沧桑岁月多少年,每当想那一幕,心还是被揪着,疼得不依不饶。
“母亲也有了身孕,跟你母亲差不到月余,却因为年纪大,临盆的时候难产,生了两天,大夫说孩子是保不住了。你母亲对公子情深意重,也知你今后的难为,便吃了催生的药,生下你以后,要我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