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58)
本以为影子是完全属于自己,听命自己,可到头来,也不过是大哥手里操纵的棋子罢了!也许将来,他会是跟袁先生一样的下场,可这有与自己有何关系呢?叶逢春苦笑,这世上,权势金钱地位,都比贫贱的真心可靠多了!
精于算计的她,自不会坐以待毙,不管那个送画的是哪头的人,他们的目的无非只有一个,通过大哥手里的兵权,来稳固他们的势力。大哥为了知秋已经痛下那么多狠手,若这次真为了他为人所制,那影响的还不是洪汐的前途?被动挨打,向来不是她的作风,而这一次,还要做得天衣无缝才行!
几日后,洪煜与叶知秋,微服出宫,骑马上了“云根山”。早有一小队亲军在“云根山”驻扎,随身的御前太监也跟到山上打点照顾。伺候洪煜久了,知道他的脾气,这时候是不愿意多被打扰,他们跟上来,也不过是为了保证洪煜山上几日里吃得饱,穿得暖,龙体得康健,别生了病。因此,并不敢象在宫中那么近身伺候,不想即使这样,还是惹得洪煜不高兴,直赶他们:“撤远点儿,别扰了这里清静!”
晚上,虽然生了火,还是觉得冷,叶知秋灵机一动,抽身去院中的一处地窖,以前先生酿的酒都存放其中,果然都还在,搬了一坛回来,邀洪煜同饮。随行的御前太监有准备酒水,却不如袁先生这嗜酒如命的人,偷酿出的可口。况且,知秋有一阵子没怎么放纵,这些昔日被先生视做宝贝的酒,勾起他旧日情怀,便任了性,一时不做收敛。
知秋的酒量倒是比早前好了,仍旧不能跟洪煜比。洪煜依旧目光清朗稳定,他却有些目眩神离,好在他酒品不错,只静静聆听洪煜与他说起少时往事。
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过跟自己这长在山野自然之中的人差不多,没什么朋友知己,可自己仍可随性,洪煜却不行了,为规矩牵绊着,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有无数人拿祖宗规矩来约束。
这一年半载来,知秋确实见识了不少官场朝廷上所谓君臣之间的制衡。对于权利,他也颇多慨叹,看不见,摸不到,却人人追赶竞逐。而权利不是绝对的,他不止一次目睹过洪煜给近臣们驳得面红耳赤,进退维谷。
那时候,如果能说一句,“只按照朕说的去做,不然杀光你们!”应该非常痛快解气吧!可他没见洪煜如此失控过。知秋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古怪陆离的想法?
寻思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不禁“呵呵”笑了。对面的洪煜顿时闭了嘴,不再做声,只楞楞看那醉颜,双目朦胧,似乎坐也坐不住,咧开的嘴角象弯弯的上弦月,黑暗的夜空里,只有他是发光的。
“朕想起一事,是许久没见你做过。”
“什么事?”
“舞剑,” 洪煜认真说到,“上次看你舞,还是去年中秋宴后。”
“知秋每天都做那个,好,就舞给皇上看。”
说着,站起身,却晃了晃,洪煜见了,连忙伸手去扶,口中道:“不急,不急,明日也是行的。”
“今夜好,下雪,有意境。”知秋四处看,想找个可以代替剑的东西,可见还没有醉得太离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还把持得住,“臣上次用的是什么?”
“一支桂花!”洪煜立刻回答,那一夜总是难忘,有时候闭上眼,总能看见那白衣的少年,优美得如月色中新展之桂。
“皇上好记性,臣,臣倒不记得。”说着拎起窗边墙上挂着的一只竖笛,“就用这个将就吧!”
说着,还不待洪煜反应,伸手推开窗户,纵身跳了出去。只听“扑通”一声,竟是没有站稳,摔在地上。洪煜情急之下,也跟着跳出去,起身扶他:“不要勉强!”
知秋挣扎站起来,笑着说,“不勉强,臣站到院中间就好!”
静静站立一会儿,似乎吸收了空气中的冷静,知秋醒了些,抬头只见大片大片的雪花,抱成团,沉沉下坠,展目朝洪煜瞧了一眼,再绽开朵浅浅的笑,融入漫天素白之中,那一只长长的竹笛,缓缓举在夜空之中……
脚步不如上次那般稳,却带着落雪特有的散漫,似不经意,可每一次旋转,又美得那么理所当然。竹笛在飞雪的空隙之间穿行,偶尔会迎着雪片下落,直追过去,静止了,待沾满雪白,再一抖手,任发飞扬,雪缠绵,舒展的姿态,优雅如一道月光,照亮黯淡雪景,人笛交织着,错落着,如虹,似裂月,若碎琼瑶,宛那青莲点水,破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