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越风云传(49)
又有几个士兵围过来,都在议论着他们已经连吃了三天的米粥,剩下的那一点粮食又能撑几天;主将自撤军以来就不曾露面,该不会是真地生命垂危,还是已经死了,还哄着他们这一干人一起陪葬!恐慌,愤怒使这些汉子聚拢在一起,喧哗起来,要求面见主将,否则宁愿立死于此也不前行一步——几个千夫长喝令禁止,反更加引起激愤,一群人推倒旗帜,杀死阻事之人,蜂拥至帅帐前,喊声震天——
兵变一触即发。
“楚大将军,我们敬你英雄无匹,才将性命相托,到如今却被人追到如此田地,你定要给我们个交代!”
帐篷里还是没有声息,群情更是汹涌:“难道将军真地死于乱军?”
“柳副将都带兵逃了,将军肯定已经遇难,我们还守着做什么?!散了吧,只不定还有个活路!”
“对!散了吧!再抵抗也是死路一条!我们求功名而已,何必为北越卖命!”
话音未落,但听嗖地一声,一道箭羽自帐前袭空而来,牢牢地钉入百步之外的辕门之上,力道之大,震地整根木头都不住晃悠。
“是将军!他没事!”不知谁叫了一声,众人对佑晟早有惧服之心,都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帐篷——
但见帐角一掀,楚佑晟披挂整齐,神容肃穆地出现在三军面前。
所有人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楚佑晟没死,他们依然有生还的希望!
“说的对,你们本非北越人,何必为朝廷卖命?但是如今,我们已经毫无退路了!”楚佑晟的声音,轻易地嘹亮在清晨的天空,“我军有多少兵力?三万——而司马军数倍于我!司马成义之残暴众所共知,投降是死,继续撤逃粮草不继一样是死!如今叛军倾巢而出,只要一败便万劫不复,那何不就在这眭水北端,与他们厮杀一场,就是血染黄沙也是男儿本色!”
场上一片寂静,呼吸不闻——
“你们不是北越官军,而是我楚佑晟的子弟兵,惟有我才能将你们带出升天——我不会让任何一个人死在这荒山野岭!信我者拿起刀剑,不信者收拾行李离开我决不阻拦!”楚佑晟大手一挥,三军立时让出一条道来,可有几个人刚有异动,就立即被左右砍翻在地,众人齐刷刷跪下:“横竖是死,我们愿以将军马首是瞻,拼死一战!”
“好!”楚佑晟击掌而赞,信手便开始解甲,一件件地砸在地上,也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传我军令,伙头营埋火造饭,有多少米粮酒食尽皆煮了,大家饱食一餐,之后打破釜锅辎重,三军身不批甲,全速前进,日落之前抵达眭水平原,与叛军一决生死——誓以一战定江山!”
鸟扑簌簌地惊起一片雪落,兴许是为了那震天一般响彻云霄的虎吼——
“是!!!!”
司马成义率众追至,只见到一地破碎的酒坛和废弃的盔甲帐篷,不由得意地纵声笑道:“闻我大军将至,竟仓皇若此,楚佑晟有何可惧!”
刘远威心下不安,略微又劝了几句,司马成义哼了一声:“出了这山,便是平山旷野,眭水之滨,有无伏兵一望即知,你还怕他还有兵力与我硬捍么?!已经追到此处,叫我放手绝无可能!”
刘远威无奈,只是他的脑海里,一直忘不了在那火光冲天的后宫中,楚佑晟平淡地那一句 “你走吧,我不杀你。”
是怜悯?还是蓄意?
他一个寒战,耳边却突然一阵雀跃欢呼,他抬头一看,只觉豁然开朗——北越北疆最大的一个平原眭水平原已在眼前,远远一条银练横贯于荒漠之上,那便是接连南北的北越第一长河,眭水。
寒风扑面而来,割地人脸皮生疼,司马成义执鞭而笑:“远威,看到了么?那些丧家犬准备渡河了!”
刘远威眯眼一看,果然有一队人马正在过河,队形拖滞,军旗歪斜,恰是大败之军——难道他错了?楚佑晟不过匹夫之勇,不足为惧?!
司马成义纵马向前,喊道:“各将听令,楚佑晟已成瓮中之鳖,尔等可肆意杀戮,得楚家小子首级者赏万金!”
话音刚落,几个性急的将领就破阵而出,随即千军万马奔腾而下,烟尘四起,数万骑兵向眭水冲杀过去,而那数千步兵刚刚过河,连战刀都还未出鞘就似被这惊天的情景吓呆了,来不及惊叫慌乱,眼看着就要成为马下亡魂!
然而就在此时,奇迹出现了,领头的几匹马刚刚踏上结了冰的河面,就只听见裂帛般的一声脆响,平滑如镜的冰面上陡然数道纵深的裂痕,先头军大惊之下连忙退后,身后众骑又不知实情,反一窝蜂向前蜂拥,两下慌乱,那冰恰似破竹般四裂而散,不少将士连人带马摔进寒潭之中,立即没顶,余者惊慌失措窜做一团,大小军校首尾不能相顾,夺路而逃,却更增混乱,人马相踏,死伤惨重。那数千步兵此时方拔出刀来,整出旗帜,赫然一个“柳”字,柳清明纵马而出,掉转军队,喝道:“不要走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