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越风云传(44)
司马成彦岂不知道事已至燃眉,各节度使拥兵自重,都在观望,何况司马成义还顶着个前太子的名号,若再止不住他的攻势,事必危矣。事到如今,藩镇之兵已不可倚重,若战前倒戈便是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无兵可以金帛募之,无粮可以农桑筹之,可千军易得良将难求,将兵之才却去哪里寻?!”纪淮熙道,“满朝文武中善兵者众,可一定要是个忠于王爷忠于皇上的,却只怕难找。”成彦何等人物,当下有了几分了悟,却并不相答,只道:“淮熙,我知你想的是谁,可他此番万不能出战。”
纪淮熙暗吃一惊,忙道:“韩相跟了王爷十年有余,明里暗里都是尽了全力地助王爷成事,而且放眼朝野,也惟有他能与身经百战的威远军制衡,拖个一年半载,那些人没名没份必定散去——”
“淮熙。”成彦打断他的话,“我战必出,果必胜——我要我的天下,再没有动乱纷争。”
“王爷要亲征?!可京中何人能主持大局?”
这个道理他自然懂的,他心里甚至已经有了个朦胧的念头,却一时说不得。
淮熙又急道,“飞云和我们一起有十余年了为何不——”
成彦冷冷一笑,“你以为司马成义在宗人府里本是插翅难飞,若无人应和却怎地竟能逃出京师?”
淮熙一愣,只觉得冷汗津津地出了一背,他,他是怎么也没想到——
“打从他有胆威胁我开始,此人已不可再用,今次之事我日后定要亲算个彻底。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个道理,你竟还不明白么?”只被成彦的眼一梭,纪淮熙便忍不住透心一凉:司马成彦骨子里就是狡疑不定,从信不过任何人——不,只除了一个人。他顿了一下,有些悲凉地想道,无论他跟了他多少年,他也从不曾真正信任过他吧…
盏灯时分,成彦方才坐了轿子回府,
进了门,成彦才猛地扯下外袍重重地摔在地上,恨恨道:“司马成义,当年我能胜你,难道现在我会惧你不成!”
门外却有人报韩相求见,成彦忙敛了心神做出一副怡然神色,道:“有请。”但见韩飞云大步流星地进来,见了成彦连礼都不行,急道:“王爷,听说司马成义已经攻陷荔州,王爷还不准备发兵迎击么?”
司马成彦袖了手,淡淡地看他一眼:“相爷莫急,此事明日再议不迟。”
“明日?司马成义或许就打进京了!六部里各位大人都已在为战事筹谋,请王爷早下军令!”
“六部筹谋?那所推将兵之人必是相爷了。”司马成彦目中锐光向箭一般射来,“古之良将,多精于养寇之道,相爷自然是难得的将兵之才。”
韩飞云一愣,登时变色道:“王爷,你这话何意!”
“玩笑而已,相爷不必多心。”成彦抬脚想走,“本王还有事,少陪。”
“王爷不再信飞云了么?”这一声叫地极至缠绵,连成彦都心里一动,“从王爷被萧后所迫,佯装庸碌之时,飞云就伴在身侧出谋划策,如今屈指十三年了,多少次生死一线,命在旦夕,飞云何时背叛过你?飞云自问没半点对不起王爷之处——成彦,你竟还要疑我?”
成彦也想起昔日里的好处,沉默下来,这时又有人飞奔而入,一脸惊慌之色:“王爷,冀州节度使廖思降了!”
堂上二人都是一惊,冀州天险已失,眭水两岸已经尽为所有,京畿以西再无天堑以防!韩飞云急地抓住成彦的手道:“王爷,就是你我之间再多误会,此刻也不是细究的时候,给我五万精兵,我让司马成义死在眭水,再不能推近一步!”
成彦看了他,嘴唇刚动得一动,就听门外一个熟悉不过地声音缓缓扬起:“韩相此言差矣。如今情势,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禁军精兵是护卫帝室的最后一道筹码,岂可轻出?况且禁军谁能不识司马成义?在战场上有个反复韩相是否能负全责?!”
话音未落,楚佑晟缓步而出,站在厅前,成彦心头大震,只见佑晟竟穿了司马成彦的金龙战甲,披挂整齐,顾盼之间眉目飞扬,威厉毕露,双目之中竟是成彦许久不见的凛然之色。
楚佑晟着甲跪于堂前,朗声道:“佑晟北投效命二载有余而未立尺寸之功,现请出战,御敌于千里之外!”
此言一出,不单是成彦,连韩飞云都愣了一下,回过神时,对佑晟忌惮之心已到了杀之而后快的地步,他哼地一声:“楚佑晟,你一个南蛮降臣还妄想强取兵权,果真欺我北越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