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越风云传(32)
成彦连连称是,又发誓自己绝无二心,司马成义才甩手走了。又见佑晟一手搀着佑卿出来,又是整衣又是安抚,与待己全然不同,自己是恨不得一颗心送上给他踩还为着他打草惊蛇,却是连个笑脸也无,当下冷冷地道:“楚佑卿,你若不想被人扒光了衣服就乖乖呆在成离的谣光殿里——”
“宋王。”佑晟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此事对你之大业多有阻碍,多说无益,我自会给你个交代!”
成彦一愣,压着声音怒道,“你倒说的轻巧,司马成义疑心已起,我若要保你就不得不退,汉王一党势微——你可知此事后果?!”
“…你怕韩相出事?”楚佑晟的语气透着几丝古怪,“你大可把我交出去了事。”
成彦万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心里失望透了,面上却表露不得,当下只是哼了一声。
佑卿看着两人神色,已经知晓了大半,却是一句话不说,低头默然而已。
不出几日,朝廷又有了新局势,随着司马成彦一派的偃旗息鼓,成德一派人顿时居于下风,汉王党中领袖人物萧容更以谗害功臣被太子党人请逼罢相,武帝留中不发,他不能得罪萧家这高阀豪族,不料却造成刘远威之下诸将七人愤而请辞解甲,司马霖惊怒交加却发作不得,惟有将萧容左迁为司空,明升暗降,以了事端,与太子之间的嫌隙却日渐扩大。萧氏一门不服,暗中联络门生故旧想解了刘远威的兵权,事败露后,威远军一名小小的偏将竟带了一队人马冲进萧府,当众逼萧容饮下金屑酒,萧容腹大,毒酒竟饮至一斗才挣扎而死——事后天下皆惊,司马成义做悲愤状,当场将那偏将五马分尸明正典型,刘远威也以驭下不严为由自贬三级,萧后一气之下病情凶危,咯血数升,十数位太医束手无策,朝廷哗然。此之史上有名的“罢相风波”。至此,司马成义肆无忌惮,势力达到顶峰。
夜雨芭蕉,剪烛西窗,自是人间雅事,司马成彦端坐于窗前,临的却是一篇《庄子 逍遥乐》。夜雨淅沥,他匆耳不闻,倒真有几分老僧入定的意味。
门却无声地开了,一双素手将兜帽拉下——那手素洁白净,柔若无骨,怎的也不象属于天庆年间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左相韩飞云。
“宋王爷越发高深了,竟参详起老庄之道了。”韩飞云笑,却依然带着股阴毒的味道,“外头腥风血雨的,倒都不与王爷相干了。”
成彦掷笔起身,道:“你还是来了。”
韩飞云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方道:“萧容死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司马成义除了他,萧氏一门闻风丧胆,我构建多年的外戚势力土崩瓦解,司马成德已经对付不了他了!”
成彦微微地点了点头。
“当初是你说要联汉王抗太子,结果呢?你一声不吭就撤了,此消彼长,我们焉能不一败涂地?!”
成彦低头把玩手中的翠玉扳指,忽而一笑:“事有反复,常情而已,何必惊慌?萧容不过是个老匹夫,死又何惜?就是他不死,将来我也要清算他们萧家。”
“是吗?”韩飞云踱到他面前,寒冰似的脸上一点生气也无,“可你为什么突然破坏盟约,向司马成义示好?”
成彦觉得好笑:“你以为我会向他低头?”
“你当然不——除非为了他。”
“胡说。”成彦并不吃惊,轻描淡写地答道。
韩飞云望定了他,道:“成彦,我和你一起这么久了,我不是呆子…你会暂时低头而不管我们的死活,就是为了保护楚佑晟…因为司马成义威胁你要对他动手,你为了麻痹他就宁愿牺牲我们,是不是!!”
出乎意料,成彦竟不再辩解,他正色道:“此人国士无双,一人可捍天下,我冒险不得。”
一瞬间,韩飞云的面容扭曲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该哭该笑该怒该悲?他说不出,只能怔怔地开口:“成彦,你知道吗?要不是我前面有个萧容挡着,这次被‘误杀’的就是我了!”
司马成彦一愣,忙道,“你若有事,我又岂会袖手旁观?”
他这话,有几分真,飞云自己都没个底。十年了,他看惯他冷心冷血,笑里藏刀,他欣赏他,爱慕他,一恋十年——若非这些智计,他怕早死于萧后之手。可如今,他觉得心寒——或许为达目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生死,他在乎的,不是他这个陪他生死与共的人,而是那个‘国士无双’的楚佑晟。半晌他笑了:“成彦,司马成德是个只想做皇帝的傻子,他是不值得你另眼相看,可你别忘了,他完全捏在我手心里,我手里还掌握着禁军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