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臣(133)
“十五爷是恨铁不成钢——堂堂龙子凤孙还没出兰州府就遇上这种事——大清开国以来都没有过的!”原本一直端坐着声色不露的和珅忽而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道,“不只十五爷,我想到这些敲骨吸髓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胥吏也是恨地牙痒痒——在座诸位扪心自问,都是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相比十五爷的胸怀气度你们该不该惭愧惶恐无地自容?!若平日里爱民如子官清如水,如何会生出这些事端!——还是十五爷的话,榆中县上下人等都有过失!——榆中的县令,同知,守备,驻扎的管带,千总,把总凡有功名职分的,都要写服辩折子,在皇上没给处分前,都安安分分在原职上戴罪立功——但凡有一点儿怠慢之心,罪就从重来治!”说罢,必恭必敬地恭身看着永琰:“十五爷可是这个意思?”
和珅毕竟老官熟牍洞悉宦情,几句话就一床锦被遮盖过,不仅掩住了永琰那天晚上在卢家庄被人追地走投无路避身妓院之事,还将永琰方才盛怒负气之言转圜地不着痕迹,永琰激怒之后也正自悔失言,见和珅如此不遗余力地替他兜揽下来,帮他化解了好一段尴尬,不由地微笑着轻一点头。
“喳!奴才明白!是而榆中的县令同知守备管带千总把总全部已被除了顶戴官服,押解到兰州大牢,奴臣必定严加审问,定要审出是谁陷害卢家满门!”王擅望自说地唾沫横飞,永琰却越发端凝阴沉,半晌,才冷冷地问:“你把高兵他们都带走了?”
“这是在臣辖内发生,自然要押入大牢严加看管,高兵等人都已让奴才的人带走了——”
进了他的地界,要一个知晓他所为的人就此消失,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王擅望,你行事果然又快又狠。和珅拧紧了眉,忽然想到一个人:“卿怜呢?这红袖招的老板娘苏卿怜呢?”
“她与高兵合伙谋害钦差,自然也是要跟着押回兰州大牢查问清楚!”
“她不曾合伙图谋!”和珅重新落座,抬眼看他,“王大人不能带走她。”她是掌握王擅望所有不法情弊的最后人证——这个事实,他与王擅望都清楚!
“她在本官辖下从逆犯案,本官就拿得了她!”王擅望对这个出身寒微的“钦差”依旧只是轻蔑,“再说和大人有何证据证明她没对二位大人动过杀心?!”
“有!”和珅优雅地靠在太师椅背上,一字一顿地道,“这些天来她已是我的人了,回京后我还想正式娶她做姨太太——试问一个女子又怎会对心仪之人起杀心?”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堂堂二品大员竟醉卧温柔乡,与风尘女子有私,传出去经人渲染是怎样一桩丑闻——永琰微张着唇,也扭头看向和珅,那眼中不解,疑惑,震怒都兼而有之——
第三十九章:墨吏吠影皇子怒冲冠,流民惊起福帅亲临军
“这是做什么?”和珅刚跨进门就皱着眉道,“居然绑着苏姑娘——快解开!”
苏卿怜揉都不敢揉自己已经红肿的手腕,更不敢看这个已与自己身份有如云泥的钦差大人,缩在床上一声不吭。和珅屏退了官差,在床前坐下:“三天了,你还是不肯说出王擅望贪墨的证据?”
苏卿怜别过头去:“和大人,您是九重天阕上的人物,我不过是地上一缕微尘,您要杀我一句话的事儿——我也不敢到这份上还痴想活命,只是人之在世,若是忘恩负义,那不就连人都不是了吗?我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和大人,您若顾念前些日子的情分就给我个痛快。”
“我说过了,我从来就不是九重天阕生来贵重的人——我和你是一样的。”和珅谓然一叹,前倾身子,“我知道王擅望不仅给你赎身,还让你在榆中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你思着旧恩也是该的——可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惜在堂前承认我与你有私也不肯让王擅望带走你?”顿了顿,他换了副森冷的语气:“昨天兰州衙门发来文书,说高兵熬刑不过,当天晚上就发着高热去了。县令陈曦把总哈图等人在狱中都已经服罪画押承认在榆中倒行逆施是自己胆大包天与人无尤,可晚上依旧被人发现在住所悬梁自尽,据说是‘畏罪自杀’!——投桃报李不是不该,可对着这样心狠手辣过墙抽梯之人,值得吗?”
“不会的!”苏卿怜只觉得脊背一凉,抬头道,“我与高兵他们怎么一样——他们横行乡里多行不义,早就该死了——干爹不会这么对我的!”